三年前,金甲紅袍的少年大將和金甲白袍的中年大將在滏口陘中遙遙相望。
少年的紅袍是白袍血染,金甲佈滿傷痕,引兵奔襲千餘里而來,身後僅有少許先鋒,押上了自己的性命先詐再騙佯做成竹在胸。
中年的袍甲整潔乾淨,神情冷峻孤高,率軍奇襲、連破秦境、半取要道,背靠大軍和君王猜忌,力扛超越這個時代的戰術和軍械。
三年後,金甲紅袍的少年大將和金甲白袍的老年大將在蒲陰陘外遙遙相望。
少年的紅袍乃是紅狐所制,袍甲整潔乾淨,引兵轉戰數千裡而來,麾下百萬大軍如臂使指,攻城拔寨斬將先登無往不利,將敵軍團團圍困勝算在握。
老年的頭髮散亂,白袍之上滿是褶皺,神情疲憊蕭瑟,君王打壓、身不由己、三換旌旗,僅率數萬兵馬前來歸降,不知未來該何去何從。
三年很長,揉皺了李牧的臉頰、催白了李牧的頭髮,讓李牧恍惚間從中年變成了老年。
三年很短,嬴成蟜的甲冑換了一套又一套,臉上的少年朝氣卻依舊燦爛炙熱。
李牧遙遙看著嬴成蟜,聲音複雜的喃喃:“長安君!”
“恍若昨日,卻又宛若隔世矣!”
翻身下馬,李牧闊步走向嬴成蟜,規矩恭敬的拱手見禮:“柏人李牧,拜見長安君!”
嬴成蟜加快腳步,雙手用力托住了李牧的雙臂制止李牧彎腰,而後雙手向外一彎翻上李牧手肘,進而抓住了李牧的大臂,熱情的笑道:“自三年之前的匆匆一別,本將便再未能與李將軍長談暢聊。”
“今終能再見李將軍,實乃本將平生所快也!”
“出征之前,本將剛巧去大王處偷了兩壇大王珍藏的美酒,當與李將軍同飲之!”
李牧原本複雜的情緒都不連貫了。
誰家好人會去偷大王珍藏的酒啊?
而且你偷就偷了,竟然還光明正大的說出口,更還要拉著本將一起喝?
那酒究竟得有多好喝啊!
李牧淺笑頷首:“此乃李某之幸也!”
“李某先叛趙又叛代,而今……”
沒等李牧說完請降的自白,嬴成蟜就打斷了李牧,向身後招了招手。
一架戰車當即上前,趙遷被張良‘陪同’著跳下馬車,雙眼熱切的跑向李牧:“武安君!”
李牧:……
李牧看了眼嬴成蟜,又看了眼趙遷,人都快裂開了。
你讓本將在歸秦的第一時間先見趙王?
這是什麼地獄安排!
李弘擋在李牧側前方,警惕的看著趙遷道:“還請趙王退後。”
“早在趙王令宦官殺害家父的那一刻,趙武安君已死。”
“今日前來歸秦的,乃是代武安君。”
“與趙國毫無干係!”
趙遷臉上沒有絲毫異色,灑然笑道:“趙某當然知道武安君與趙國毫無干係。”
“就如同趙王與趙某毫無干係一般。”
“趙王早已與趙國社稷同死,而今站在李都尉面前的,乃是秦庶民趙遷。”
“只是因再見武安君,一時無法自控,故而激動了些許,還請諸位莫怪,莫怪!”
說話間,趙遷看向李牧的目光滿是悔恨、追憶和自責。
經歷了亡國、復國、再亡國,趙遷在大起大落之間不斷成長,也突破了郭開為他佈下的障眼法。
當趙遷看清了來時的路,才終於真切的認識到李牧乃是遍觀天下也罕見的當世良將,絕非趙蔥等尋常將領可堪相提並論,沒了李牧的趙國在秦國面前不堪一擊。
趙遷也終於驚覺李牧雖然有著這樣那樣的不好,但卻絕不可能做出幫助趙嘉出逃的大事——他壓根就沒有這個能力!
縱觀趙遷手中的兩屆趙國朝中重臣,無論是論忠心還是論能力,李牧都是毫無疑問的斷層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