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城,迎來了新鈔再次推行的第一天。
王商是縣尹府一個小小的稅吏。
剛剛從床上爬起的他,一個個哈欠打得滿臉都是眼淚,昨夜與自己的第二房小妾折騰到很晚才睡,今天就被自己的上司早早的揪了起來,安排了京城中來的上差派發的新任務,監督各大錢莊新鈔換兌。
王商打著呵欠暗罵一聲,“折騰折騰,折騰個屁啊,有著閒工夫折騰,還不如自己多摟著姑娘多睡一會兒呢。”
最近連天大雪,白城百業凋敝,王商餓著肚子,想找個地方順個早點都沒地去,要擱以往,他這走到哪兒,就是哪兒的貴客,誰說稅吏是小官,對於那些平頭老百姓,稅吏就是天大的官,更何況還管著每天的收稅大業,手指頭露個縫,就能抵上一個小店小半天的收入。
不過王商也感謝這連天的大雪,否則自己又怎麼可能收了那個模樣可人的第二房小妾呢?
如果不是這天災,一個小小的稅吏,能有一房小妾,已經是祖墳上冒青煙啦,自己那個不知道名字的便宜岳丈,硬生生堅持了這麼久,最終還是選擇將閨女賣給了王商,興高采烈的拿著賣閨女的錢回去了。
至於這個便宜岳丈,王商自然沒有再來往的意思,誰知道明天就擱哪個陰溝裡死得不能再死了。
王商故意選擇街頭小巷走著,滿城這麼多稅吏,誰幹不是幹,偷個懶實在是稀鬆平常,可惜的就是這賊老天太冷,想找個地方迷瞪一會都不可能。
王商被眼淚迷住的眼睛發現眼前多了一個人,彷彿一眨眼功夫就出現在他身前一般,直接嚇了王商一哆嗦。
“你誰呀,吃了豹子膽了是吧,敢來嚇唬你王爺。”白城除了承平街等主街,隨著現在城內流民越來越多,幾乎所有的小巷裡都可以見到那些該死的流民,王商穿著一身黑色的官服,這就是一面招牌,在這些流民面前自然有驕橫的資格。
讓王商沒有想到的是,眼前的黑衣人雖然衣服很破,跟白城中普通的流民無二,但並沒有像其他流民一樣,聽了王商的呵斥就趕緊跪下來行禮磕頭,那是王商最喜歡的環節。
對面的黑衣人緩緩抬起頭來,王商瞌睡迷糊的腦袋一下清醒了很多。
一道白光劃過,即便是在皚皚白雪之中,那道白光也非常的顯眼。
白光很快,王商根本沒有反應,白光已經收斂了起來,他只感覺到自己的脖子一凉,瞌睡也早就去了九霄雲外。
但可惜的是,王商再也不會打瞌睡了,那道白光滿足了他的要求,讓他回到老家永遠去補瞌睡去了。
王商圓溜溜的頭顱在地上滾了滾,大睜的雙眼看著黑衣人沉默的轉身,緩緩消失在巷子盡頭。
王商最後的意識告訴了自己一句話,“他的眼睛好亮,好冷。”
這是白城今日死的第一個稅吏,但肯定不是第一個人。
帖木兒坐鎮中堂,但他並沒有翻閱真金等人遞上來的各種條文,仍然在慢悠悠的喝著專門從醉香樓買來的白水燒。
白水燒的確是好酒,冷冽之中帶著一股悠長,至於今日會發生什麼事,帖木兒心中早有預計,所以他顯得並不著急。
“大人,平水巷死了一個。”
“大人,利平街死了兩個。”
“大人,城南一個不知名的陋巷死了四個。”
“大人,城北康利酒樓死了一個。”
......
不斷有訊息傳過來,每一條訊息都代表著至少一條人命。
帖木兒不在乎,連端酒杯的手都沒有顫抖一下,這讓一旁的邦察有些看不懂。
“大人,這些人都是我們派出去的督促官,如果他們都死了,是不是會對鈔法推行不利?”今日帖木兒規規矩矩的穿上了官服,邦察等人自然也要按規矩稱呼他為大人。
“無礙,無礙。”帖木兒並不打算多說。
帖木兒不著急,但縣尹府卻有人著急。
“帖木兒這個王八蛋。”蒙放絲毫沒有掩飾對於帖木兒的憎恨,作為吳法言的親信,更是縣尹府的屬官,現在被殺的,可都算是他的直接手下,而且其中有多少是自己的親信,蒙放自然是最清楚的。
吳法言看著窗外,嘴角含著一絲詭異的微笑,只是這絲微笑掩飾的很好,沒有給身後的蒙放看到的機會。
是的,帖木兒剛跟所有的錢莊掌櫃開完會,便發了一封調函給吳法言,要抽調縣尹府所有的小吏,到城中各處地方監督新鈔換兌。
這封指令正大光明,吳法言自然沒有理由不配合,而且他也很樂意配合。
在兩隻大手的推動下,這些小吏,就猶如一枚枚棋子,走向了他們曾經熟悉的街巷,只不過今日,這些平頭老百姓眼中的大人物,身不由已的成為了可以犧牲的小卒子,只為了達到身後之人各自想達到的目的。
“姐夫,我們的人就這樣白白損失了,你怎麼一點不著急?”蒙放有些失了方寸,畢竟在他看來,縣尹府對於白城所有的統治,關鍵就靠著現在正在一個個死去的人維繫著。
吳法言轉頭死死盯著蒙放,蒙放立即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恭敬的行了一禮。“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