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奉甲恭敬地朝著身前的山洞行了一禮,揮手帶著兩個流民走了進去。
老鐵的屍體靜靜地躺在山洞之中,映著洞口沉積的皚皚白雪,顯得他的面容尤其的蒼白,似乎只是沉睡過去了而已。
但白奉甲知道,眼前的老人,自己師父的弟弟,因為自己,已經徹底地死去。
看著眉宇之間與鐵浮屠隱隱有些相似的老人,白奉甲止不住地想起了自己的師父。
懸掛一側雪寂刀憤怒地悲鳴起來,似乎也感受到了曾經熟悉的氣息,但白奉甲沒有去安撫。
因為他知道,雪寂刀在呼喚著什麼。
沉默著讓兩個流民將老鐵的屍體帶離這處陰暗的洞穴,白奉甲抬眼看了看後方黑漆漆的地道,沒有猶豫,直接轉身離去。
來到山下,與護送著糧食的車隊匯合,眾人沉默地朝著白城而去。
白城高高的城牆在望,白奉甲揮手止住了前行的車隊,自己獨自揹著老鐵的屍體,來到密林之中,尋了一處地方,拔出雪寂刀,運轉冥靈決,飛快地挖掘出一個深坑,將老鐵葬了進去。
看著眼前孤零零的墓穴,和墓穴前,自己用指雕出的墓碑,白奉甲陷入了沉默。
一時間有些晃神,雖然只有一面之緣,但在老鐵身上,自己感受到了濃濃的親情。
風雨間中的殘酷,遠遠超出了許多人的想象,也只有從鐵浮屠身上,他感受到了從小沒能在父母身上獲得的親情。
而時隔多年,在自己師父身死之後,他再次在另一個老者身上感受到了這種感情。
那是長者對於後輩毫無保留的付出,即便是他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白奉甲沒有多做停留。
這塊墓地,雖然平平無奇,但在墓碑的前方,便是白城高大的城牆。
似乎這個已經死去的老人,每日依然在凝望著這座承載了他的青春,他的情感的城市,也時時刻刻凝望著他的後輩,以及他所付出了一切的人。
眾人趁著夜色潛入了城。
白城三面環山,當年白啟選擇此地築城,便是看中了它獨特的地勢,只要扼守住東面考住平原的位置,便可以高枕無憂。
也並非說它其他方面不重要,而是因為有高高的山崖,山崖間只有窄窄的小道可通行,最寬處也只容兩輛馬車並排而行,所以誰要是想要從此處突襲,迎接他的,將是兩側山崖上設伏的守軍。
只是白城承平已久,起初白啟設立的哨所大多湮沒在時間的長河中。
眼下吳法言掌權,面對西北跌宕的亂局,雖然有心重新恢復,但西側靠南的位置,已經徹底淪入流民手中,自然沒有奪回來的可能。
而這,也是流民存活的關鍵要隘。
尤其是流民若是撤離白城,前往逐鹿山,此地乃是必經要地,絕對不容有失。
白奉甲重新看了看周遭的佈置,負責此處守衛的,是一個不到十六的半大小子。
若是平日裡,眼前的小子還是父母眼中的孩子,但現在,他已經成長為一個合格的將領。
白奉甲拍了拍比自己矮一頭的年輕人,認真叮囑了各項注意的條款,年輕人並不是一個愛說話的,只是抱拳行了一禮,沉聲道,“白大哥放心,雪影姐既然讓我守這裡,那風林便是死,也是死在這裡。”
白奉甲看著眼前面色嚴肅的年輕人,朗聲笑道,“傻小子,你還年輕,天天把死掛在嘴邊幹什麼,你要活下去,而且要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