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舞並沒有回答雪影的問題,蓮步輕搖,一臉淡然地走到雪影身旁,提起一壺白水燒破開,仰頭灌了一口。
雪影詫異地抬頭打量了鳳舞一眼,鳳舞平日裡並非不喝酒,但見她如此喝酒,雪影還是第一次。
鳳舞抬起手臂擦掉嘴角的殘酒,更顯得嫵媚動人,可惜的是眼前坐著的是另一個絕色女子,而非平日裡對她垂涎三尺的嫖客。
“我很羨慕你。”鳳舞的第一句話並沒有特別出乎雪影的意料,鳳舞對於雪影的羨慕,已經並非一日兩日,試問又有多少人不羨慕雪影呢,當然那是在不知道雪影所揹負的東西的前提之下。
“你從來到醉香樓,就是所有人矚目的物件,備受萬千寵愛,無論是白綺羅,還是古爾赤,以及所有樓裡來來往往的嫖客。”鳳舞仰頭再灌了一口酒,白皙的面容上已經帶上了一絲紅暈,更顯動人。
雪影並沒有因為鳳舞話語之中對於直呼白綺羅之名的冒犯而打斷她,而是選擇靜靜地坐在一旁,聽著鳳舞接著往下說。
“而我呢?在間裡,我就是一個人見人嫌的蒙古狼崽子,來到醉香樓,我乾的都是什麼事情,和宜春院那些婊子乾的事情有什麼區別嗎?”鳳舞臉上的潮紅越來越重,話語之中帶有一抹難以掩飾的憤怒。
“是,妹妹你對我還算不錯,可惜的是,從一開始就註定了我們並不是一路人。”鳳舞將酒壺重重地放在桌子上,雙眼淡漠地看著對面的雪影,嘴角扯起一抹戾笑。
“所以你要毀了這一切?”雪影終於說話了。
鳳舞抬起頭,彷彿是在嗤笑雪影的無知一般,搖搖頭道,“我為什麼要毀掉它,這裡面也有我的心血。”
“那是為什麼?”雪影眉頭微皺,輕聲問道。
“我要報仇!向所有可恨之人復仇!”鳳舞平日裡勾人的眼眸之中露出一股瘋狂。
雪影心中微驚,雖然與鳳舞相處時間並不算短,但對於鳳舞的過去,雪影並沒有做過多的探究,只知道她的師父是鳳三先生,而鳳舞只不過是鳳三當年遊歷草原撿回來的牧奴,那鳳舞要復仇的物件會是誰呢?
“你復仇的物件在白城?”雪影試探著問道。
鳳舞搖搖頭,並沒有回答雪影的問題,只是眼神之中的那股恨意更加明顯。
“你認為樓裡的姐妹幫不了你,所以你找到的幫手?”雪影緩緩站起身來,話語之中已經帶上了幾分凝重。
鳳舞有些詫異地看著雪影。
“讓我猜猜,是帖木兒麼?”雪影走到窗前,看了一眼黑暗之中的縣尹府,淡淡一笑,彷彿說著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鳳舞心中悚然一驚,身體反射性地向後退了一步,自然而然地帶上了戒備的神色。
“看來我猜對了。”雪影緩緩轉身,淡然地看著對面神色警惕的鳳舞。
“可是帖木兒來白城的時間並不久,那之前的時間呢?”雪影緩緩挪動著步子,仿若並不在意鳳舞隱隱的敵意。
“難道是吳法言麼?可是吳法言能夠給你提供什麼呢?如果吳法言能夠滿足你的要求,你又何必最終投靠帖木兒呢?”雪影的每一個問題,都仿如重錘一般敲擊在鳳舞的心坎之上。
但雪影並沒有給鳳舞張嘴解釋的時間,而是緊接著逼問道,“難道鳳三先生就是你復仇的物件,而鳳三先生就在白城之中?再進一步來說,間中流傳已久的鳳三先生一直對大間主不滿的傳聞並不是空穴來風,所以鳳三先生選擇了讓吳法言作為自己的援手?而你便選擇了與吳法言並不對付的帖木兒?”
雪影每說一句話,鳳舞的臉色便蒼白一分。
“姐姐,我說的,可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雪影緩緩停在了鳳舞面前,一臉淡然地看著臉色蒼白的鳳舞。
鳳舞一臉震驚地看著雪影,半晌方道,“你是怎麼知道的?”無形之中已經承認了雪影剛才所說的都已經言中。
雪影重新走到桌旁坐下,拿起酒壺仰頭飲了一口,緩緩將頭靠在酒罈之上,側眼看著窗外面陰沉的夜空,只是與往常不同,此刻她的眼睛並沒有因為酒精的刺激而更加明亮,而是隱隱帶上了一絲灰暗,以及掩藏在眼底深處的哀傷。
“姐姐,你走吧。”雪影背對著鳳舞,沒有轉身也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直接下達了逐客令。
鳳舞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愣愣地問道,“你不殺我?”
雪影的身子依舊斜依桌案,只是背對著的臉上已經帶上了濃濃的悲傷神色,強迫自己依然語氣平淡地道,“你我多年姐妹,況且你也並沒有給樓裡姐妹帶來多大損失,我為什麼要殺你呢?”
“你不應該要替間裡誅殺異己麼?”鳳舞慘笑一聲,冷聲問道,不待雪影回話,又緊接著道,“我知道了,你又何曾真正忠於過風雨間。”
雪影身體微微一顫,手指微動,顯出此刻的她,並沒有自己想象之中的那麼冷靜。
鳳舞看了看雪影的背影,半晌沒有說話,醉香樓的四層,一時之間陷入了莫名的沉默。
“你保重。”最終還是鳳舞先打破了沉默,帶著莫名地情緒朝著鳳舞叮囑了一句,等待雪影緩緩轉過身來,眼前已經徹底失去了鳳舞的身影。
“姐姐,你就這麼放她走啦?”鳳舞剛剛離開,塵煙便一臉慍怒地從暗室之中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