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事情的發生,有其偶然,也有其必然。
今天的這隻破碗,哪怕不是由老菜頭擲出,也可能是由老李頭、老王頭擲出。
而背後所代表著的,就是白城百姓對於官府的不信任,以及對於自身所遭受不公的反抗。
即便這種反抗並不常見,也沒有那麼明目張膽,但它終歸存在。
只不過今日老菜頭的出現,他不單代表著自己,他同樣代表著更多的人和事,其中一個原因,便是他前日出現在了縣尹府前,而且有著專屬於他的精彩表演。
閆雲山站在高臺之上,一雙鷹眼沒有落下場中混亂的絲毫細節,比如當老菜頭扔出他手中破碗之時臉上陰狠的神情,以及對面城衛軍士兵初始的驚訝,以及隨後的震怒,自然也有其後由此一點帶動的全場混亂。
現在場下的流民,就是一個巨大的火藥桶。
但龍大老闆,以及帖木兒、吳法言既然在估量到這個風險的情況,依然搭建起了這座高臺,以及準備了聲勢浩大的放粥儀式,自然是有所依仗。
按照龍大老闆的說法,一團火,只要能夠撲滅在火星階段,之後即便想燃,也不會再燃起來。
閆雲山冷笑,右手抬手一揮,便見流民群中不同的地方,無數黑衣短打裝扮的武士掀開籠罩在身上的破爛衣裳,抽出腰間短刀,直撲自己早已瞄好的目標。
流民的騷亂髮起得很快,但同樣消散得更快,甚至於華剛早已準備好的預備隊尚未進場,場中的騷亂便已然消散於無形。
沒有管一旁滿臉震驚的華剛,閆雲山手中再打一個手勢,兩名黑衣武士當即便將老蔡頭押起朝著高臺而來。
只不過讓閆雲山有些失望的是,此刻場下四五十名精心埋伏的金錢幫刺客,逮到的只不過都是一些小魚小蝦,反倒是他此前預想的人物一個也沒來。
但閆雲山絲毫不急,對於眼前的這場戲,如若雪影能來,那自然是當之無愧的主角,如若不來,那主角便該輪到龍大老闆來唱了。
伴隨著場下一聲聲嘶力竭地嘶喊,閆雲山斂去嘴角的冷笑,轉頭看向此刻已經被押著跪倒在自己面前的老菜頭。
閆雲山對老菜頭印象不深,但針對今日之事,金錢幫顯然沒少下功夫,老菜頭自然早就已經在預想名單之中,也算是今日場下到目前最大的大魚了。
“老菜頭,我們又見面了。”閆雲山言語之中滿是和藹之色,絲毫沒有因為掌握著老菜頭的生殺大權而有所不同。
老菜頭抬首斜瞥了一眼俯身站在自己身前的閆雲山,冷笑一聲,側頭吐出一口血痰,沒有應聲。
閆雲山自然知道老菜頭這個舉動的意思,輕笑一聲,也不以為意,反而抬手阻攔了一旁的武士準備懲戒老菜頭的舉動。
“雪影呢?怎麼沒來?”閆雲山仿若與朋友閒談一般,淡然問道。
老菜頭微微一愣,好像有些沒有理解閆雲山所問這話的意思,冷笑一聲反問道,“雪影又不是我什麼人,她來沒來老頭子怎麼知道?”
閆雲山心頭微動,笑道,“那場下的這些父老可是隨著你一起來的?”
順著閆雲山手指一指,場下數十個流民被強提著髮髻抬起頭來,不由自主地看向高臺之上的老菜頭,在一眾蹲著身子抱著頭的流民之中顯得異常的扎眼。
老菜頭抬頭瞟了一眼場下眾人,掙扎著厲聲道,“場下所有人都是我老菜頭的兄弟,從華林害老子傾家蕩產的那一天,老子便已經是一個真真正正的流民了,你的狗腿子抓的這些,不過是其中幾個罷了,你抓得過來嗎,你抓得過來嗎,哈哈哈......”
伴隨著老菜頭狂厲的笑聲,閆雲山面色微變,場下被強押著的幾十個流民,彷彿是得了什麼號令一般,也開始大聲狂笑起來。
一時間場中響徹了笑聲,而這笑聲映襯著的,則是閆雲山和華剛陰沉得快要滴出水來的面容。
不過讓閆雲山微鬆一口氣的是,即便如此,其他流民一樣猶如家養的雞鴨一般,深深地埋著自己的腦袋,既不敢抬頭,也不敢應和什麼。
抬手比劃出一個手勢,正對閆雲山的一名武士當即舉起短刀,一股高揚的鮮血灑過天際,場中的笑聲立時便少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