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直到人瀕死的那一刻,才會想明白很多事情。
木花倒在地上,手中沒有再握著刀,而是拼命地捂著自己的脖子。
一條巨大的傷口幾乎就要貫穿木花的整個脖頸,即便木花已經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依然沒能阻止鮮血的湧出。
“這滋味......真難受啊!”這或許是木花在這個世界上留下的最後一句話,甚至都不是話,他只是木然地張了張嘴,什麼聲音都沒有發出。
一朵雪花飄到木花大睜的眼中,眼睛緩緩閉合,一個在白城攪動起無數紛爭的,所謂的大人物,就這樣死在了血泊和漫天大雪之中。
王仙芝揮刀之後,便緩緩轉身,朝著街的一側走去,沒有再回頭看一眼,甚至連嘲諷的心思都沒有。
他很清楚自己這一刀的威力,也並不打算炫耀什麼,相比於地上無數的斷臂哀嚎,以及當時在城南死傷無數的流民,他此刻的勝利,顯得有些過於蒼白與無力。
王仙芝驀然停住腳步,張口吐出一口鮮血。
一隻堅定有力的手從側方伸出,扶住了王仙芝將要傾倒的身體。
王仙芝緩緩轉頭,正好迎上了石頭關切的目光。
王仙芝伸手抹去嘴角的血跡,朝著石頭微微笑了笑,示意自己無礙,也沒有拒絕石頭的扶助,緩緩消失在陋巷之中。
流民來的快,散得也並不慢。
當華剛帶著城衛軍緩緩來到街頭之時,只看到了木花一個人的屍體,其他所謂的流民,以及預想之中的屍橫遍地並沒有出現。
一眾軍士很快在華剛的命令之中四處搜尋起來,不可能只有木花一個人,其營中軍士呢?
如果這些人知曉自己所踩到的爛泥汙雪之中,可能就隱藏著一些碎骨爛肉,不知道他們還有沒有心思在這裡繼續搜尋。
華剛下馬,緩緩走到木花身旁,認真打量了一番木花脖頸處的傷痕,心中微微一驚,對於出刀之人的功力已經有了大致的估計。
華剛撿起木花扔在一旁的彎刀,認真看了看刀身上崩壞的缺口,能夠將蒙古大軍中精心打造的彎刀毀壞成如此形狀,如果自己真的早來了,會不會也會如此刻躺在地上的木花一般,已經去見了閻王爺了呢?華剛並不敢打包票。
是的,他是故意來晚的,當然,他並沒有這個權利來晚,也不敢故意來晚,一切自然都是得到了指令。
至於能否順利交差,華剛輕嘆了一口氣,只能說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了。
現場還沒有收拾完畢,一騎便已經飛速奔了過來,地面因為下雪已經變得溼滑無比,而來人依然不恤馬力,肆意狂奔,顯然是有什麼心急之事。
華剛扔掉手中原本屬於木花的彎刀,轉頭看向來人,正好扶住了從馬背上滾落的吳法言。
吳法言一把退開華剛,失魂落魄地快步跑到木花的屍體前,一身嶄新的官袍,已經被髒汙的雪水和血跡沾染得不成樣子,但吳法言此刻顯然無心顧及這些。
“怎麼會這樣?”吳法言大張著嘴,半晌方才問出了這句話。
華剛是不想回答,緊跟而來的蒙放自然是沒有資格回答。
“說話!”吳法言猛然轉頭,逼視著華剛怒喝道。
華剛依然選擇沉默以對。
“以城衛軍調動的速度,絕對可以半個時辰趕到此地,但今日你用了一個時辰,華將軍,請你告訴本官,多出來的一個時辰,你做什麼去了?”吳法言寒聲喝問道。
華剛正視著吳法言的眼神,緩緩搖了搖頭,依然沒有吐露一個字。
吳法言轉頭看向蒙放,倒把一旁看戲的蒙放嚇了一哆嗦。
“你大聲告訴華將軍,你是幾時幾刻離開的縣尹府,又是幾時幾刻將手令交到了華將軍手中!”吳法言聲音寒意逼人,讓蒙放不由自主地顫抖了兩下。
“回稟......”蒙放正要解釋,卻被華剛抬手打斷了。
“不怪蒙大人,一切罪責,都是末將過錯,末將願意一力承擔!”華剛悶聲悶氣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吳法言冷笑一聲,澀聲道,“好一個頂天立地華大將軍,好一個一力承擔,你承擔的起嗎?白城承擔得起嗎?”話到最後,吳法言幾乎已經是吼了出來,而一旁搜尋的軍士畏懼地低下頭去,根本不敢打量場中一眼。
華剛淡淡一笑,彷彿並不以為意一般,又開始修起了閉口禪。
吳法言見狀一怒,正要再罵,卻彷彿想起了什麼似的,冷冷地打量了華剛一番,半晌方才擠出一句話,“是老爺子,是嗎?”
雖然是疑問句,但話語之中,已經充滿了肯定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