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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歌樂(下)

韓令掙扎著睜開眼,只覺得渾身痠痛,幾乎無從用力。他咬牙支起身子,便發現自己在一間雕樑畫棟的房間裡。

這房間當真闊氣,窗上掛著薄藤紫的香雲紗,紗面繡著銀白色的風月花鳥。輕如雲霧的香雲紗下,零零散散墜著幾顆形狀不一的透明晶石,陽光從紗外照進來,將晶石也映成瑰麗的淡淡紫色。

房中還有一方雞翅木書桌,上面規整擺著筆、墨、紙、硯,元州的狼毫細筆、葉州的金紋宣紙、沂州的竹王雕墨、隴州的雲石方硯,各個都是世間極品。更別說桌上的一方玫瑰形瓷瓶,是前朝魏王最鍾愛的器皿、半牆兩頂虎頭帽,是傳說中赤、墨兩國雙子國君的貼身衣物。貼牆的置物架上,還有榮公主的畫鳳手鏡、金甌王的雕龍玉鐲、赤霄公的三彩燭臺、青陽後的隨身玉帶……種種樣樣,皆為珍品,稀世罕有。

窗外陽光刺眼,後頸的劇痛讓韓令逐漸清醒過來。

他也逐漸回想起昨日的經歷。

他依稀記得,昨夜自己醒過來時,夜空是一片化不開的黑,滿天星斗閃閃爍爍,是個晴朗的夜。

而後他低下頭,看到了自己懷中身受重傷的鄭語。

那一刻他驚惶如喪家犬,把所有的理智都拋諸腦後,滿心只想救活她。

鄭語不能死,他們是合作伙伴,是共犯。大業未成,鄭語豈可先離他而去?

然後他跳進城牆,向著民居伸出手,要拋棄一切換回她。

拋棄自己最看重的道德與堅持,拋棄自己心中的信條。

鄭語會填補這些的,鄭語會做出最恰當的善後。

韓令又開始流汗了。他煩躁地想脫下外衣,剛碰到衣襟,便觸電般縮回手。

絲綢?

韓令不可置信地走到房間的銅鏡前,一遍遍確認這確實是自己的身體。

是了,的確是絲綢,而且款式新穎,材質上乘。雪白的絲綢上繡了幾朵紛紛垂下的雪鏡花,淺藍色的花朵幽幽地開放著,韓令似乎能聞到那絲絲縷縷的香氣。但雪鏡花之下,卻不是韓令熟悉的斑駁綠葉,而是一根根墨綠相間的阿佑藤。

雪鏡花向來代指清高出塵,阿佑藤則是“頑劣”、“強硬”的代名詞。韓令前半生見過不少珍奇字畫、別緻設計,都未有將這二者結合起來這般怪異。

若是放在以前,韓令必要冥思苦想,直到想通這裡的主人是在暗示些什麼。但此時此刻的韓令,還有更多要憂心的事。而這些事中最重要的,還是“盤纏”。

他們路上的盤纏都在鄭語身上,若是圖財,這裡的主人不需要如此善待他。

他又看向鏡子,鏡子裡的自己沒有戴面具,整張臉蒼白瘦削,下頜還有青色的鬚根。雖然不修邊幅,但多少也算是容貌俊秀、清俊出塵。

將他帶到這裡的人,莫非是圖他的樣貌?

韓令打了個寒戰,決定忘掉這個猜想,先去找鄭語。

這也是他醒來就在想的,鄭語去哪兒了?

他雖然內力盡失,但絕不會輕易鬆開鄭語。彼時鄭語身受重傷、奄奄一息,他憂心如焚,自然抱得死緊。那人能將鄭語帶走,必定是武功高強之輩。

武功高強的人,將他帶到這裡,還替他洗漱更衣,雖然不知其所圖為何,但至少此人留了他一條性命。這一點,他將死死把握,好好利用。

就像慕雲潼,當初若是直接送他去見橫死的家人,今日也不會為他韓令焦頭爛額。

你既然放了我一條生路,我便絕不會辜負你的“好意”。

韓令正想著,房間的門“咔嗒”響了一聲。

這間房間的門是對開的兩扇雕花黃花梨木門,端麗大氣、富麗堂皇,門後還掛著些七彩葫蘆、八色面具。只是頗為沉重,推開時免不了一陣響動。

韓令藉機爬回床上,將衣服揉出幾個褶子,迅速蓋上被子,佯裝還未醒來。

但他心中隱隱擔憂起來:來人都已經到了門前,他卻一聲腳步也沒有聽到,一絲內力也沒有察覺。

若是要不為人知地解決他,無需進門前又搞出些動靜來。若如同韓令所想,來人就是救助他的人,那也沒有理由這樣粗魯地開門。

所以,來人輕功的奧妙和內力的內斂,並非是為了韓令而改變,而是其常態。

韓令免不了一陣心驚:來人的輕功不輸徐竹琛的凝清步法。

他躺在床上等著,門外的人卻不急不忙,開了門後,施施然走進屋裡。

韓令閉著眼睛,還未聽到聲音,便聞到一陣香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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