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年前,還只是一員小卒的奔雷將軍景雙途經郊野,偶然遇到了被狼追到絕境的年輕魏王。
“‘救救我吧!’魏王說,‘我可以給你你想要的一切!’”蘭知清指著巨大畫幅上的兩個人物,繪聲繪色地講道,“景雙將軍四下看了看,狼群齜牙咧嘴地向著魏王包圍而去,個個眼露兇光,凶神惡煞。她心中猶豫了一會,最終還是選擇拔出長刀,與狼群對峙。”
蘭知清的手指遊弋到畫幅的另一塊區域,那裡已經沒有群狼,只剩下兩個衣衫破損、相互攙扶的小人。
“‘謝謝你願意救我。’年輕的魏王十分感激,他拿出了身上的錢財,贈予景雙將軍,說道,‘你可以向我要求一切!只要你能說出口,我就可以將其實現。’
“年輕的奔雷將軍搖了搖頭,她說:‘你是一個身陷危難的可憐人,自身難保,我又怎能向你索取呢?不如由我將你送往住處,你安頓下來後,再說報酬的事。’”
“一宿又一宿,兩人日夜兼程,度過了玉溪,度過了秦水,翻過白雪皚皚的白石谷,趟過冰凌奔流的葉川,兩個人終於到達了魏都。魏王十分感謝奔雷將軍的一路相助,便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他認為將軍有如此武藝,卻只能做個普通士兵,實在是屈才,便想要留下將軍輔佐自己。
“將軍卻謝絕了魏王的建議,她說道:‘多謝大王美意,只是,我乃金甌的兵卒,此生便只會效忠金甌。’說完,她沒有討要任何錢財,只要走了魏王系在手掌上的那塊黑色旗幡,以此,作為金甌與魏國交好的憑證。”
韓令將鄭語頭頂的毛巾拿走,伸手探了探——紫燻樓的醫療條件足夠好,鄭語身上最要緊的傷口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他笑著揉了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問道:“怎麼忽然講起這古老的故事了?”
鄭語閉著眼睛,一張清瘦的臉上,骨骼的運動清晰可見:“這個故事是我很小的時候,母親在睡前講給我聽的。”她看上去精神好了一些,開玩笑道,“小的時候聽多了忠君報國的故事,長大了,才明白這有多難做到。”
似乎被嗆到了,鄭語毫無預兆地咳嗽起來。韓令忙站起來,將一旁的艾草熄滅幾根。六月天還熱得很,蚊蟲滋生,紫燻樓裡也熱得很。
“再過約莫一個月,我們也就可以動身了。”韓令的聲音也在熱氣裡顯得有些悶,“眉川就在古金甌城,那裡有不少賣金甌話本的鋪子。”
鄭語笑起來:“好。這些年來,許多故事都被我忘乾淨了。”
“這夏日呀,真是長得擾人。”
將軍。魏王。救助。約定。家國情懷。魏王幡。
一個幽幽的聲音從肖楝耳邊響起,帶著些惋嘆的語調:
“不是這樣的,不是的。你忘了嗎?”
不是這樣的?
“魏王幡裡蘊含的是什麼樣的感情,你忘了嗎?你感受不到嗎?”
魏王幡?
肖楝在一片漆黑中睜開眼睛——她躺在島嶼堅硬的岩石上,眼前纏上了絲絲縷縷漆黑的絲線。她想要抬手撕開那些絲線,卻根本無法行動,渾身上下都是一種黏膩的緊繃感,像是被層層捆縛,不得脫身。
一個模糊的人影走到她面前,漆黑的,扭動的,卻令她感到熟悉的——
“——肖楝。”
一聲呼喚回蕩在漆黑的空間裡,識海的波濤一層一層衝擊著她的精神,她身下的岩石塊塊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