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冷風低嘯,枯柳衰楊的枝條不時被積雪壓斷,咔吱一聲響,一蓬雪沫就紛紛揚揚落下。
張易之穿過庭院來到客房,身後兩個僕役,一個提燈籠,一個手捧東西。
腳步聲停在陳長卿臥室,敲了敲門。
“來啦——”陳長卿趕緊開門。
沒有點燈,張易之摸黑進來有些不習慣,“我張府家大業大,缺幾盞琉璃燈麼?”
陳長卿推開了窗戶,借了一道月光入內,趴在窗臺,“貧道不敢開燈,只要盯著刺眼的光,腦海裡就想起那天的火焰。”
頓了頓,他偏過頭,滿臉期待地問道:“子唯,東西呢?”
張易之打量著他,除了行為怪異以外一切正常,看樣子點炸藥的後遺症應該痊癒了。
“給他。”張易之朝僕役輕輕頷首。
陳長卿這才注意到,僕役手裡捧著一堆素棉鈿軸。
這就是度牒,也稱為祠部牒。
“大恩不言謝,子唯大善人,真是貧道的再生父母啊。”
陳長卿腆著臉恭維,恨不得當場認爹。
張易之略皺眉:“我不喜佛家,這次算是破例了,不過絕對沒有下一次,需謹記在心。”
僧尼持有度牒,可以明確出家人身份,可以得到朝廷保障,同時還可以免除地稅徭役。
度牒就是鐵飯碗,有了它,和尚尼姑一輩子吃喝不愁。
社會資源就這麼多,和尚們不事生產還能吃香喝辣,受苦的只能是底層百姓。
陳長卿當即挑眉道:“可不是嘛,貧道也討厭佛家,不過要想成為贅婿,必須跟她們虛與委蛇一番。”
張易之讓僕役點燈,坐下後有些疑惑:
“贅婿在社會地位低下,你為什麼執迷做贅婿?”
望著屋子裡的光芒,陳長卿嘴唇略有哆嗦,“天慈庵富得流油,一旦貧道執掌大權,就收刮錢財跑路。”
原來是這打算,張易之冷笑道:“然後躲我這裡,誰也不敢找你麻煩,對吧?”
“嘿嘿……”陳長卿似乎適應了光芒,情緒也趨向穩定,露出一個尷尬的笑容:
“這麼說話讓貧道情何以堪,貧道依靠智慧手腕賺錢,那也是本事。”
張易之橫了他一眼,面無表情道:“我不得不提醒你,你是道士,尼姑庵真會讓你入贅?”
“也許你在謀算別人,別人同樣在打你的主意。”
“這你就見識淺陋了。”陳長卿不以為意,歪著嘴說道:
“等掌權那天,貧道就剃度出家阪依佛門,和尚對尼姑,總般配吧?”
張易之盯著他,足足半晌,才嗤笑一聲:“呵呵,你也就這點出息了。”
說完起身離去。
“貧道明天就告辭啊,有緣江湖再見!”陳長卿喊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