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從格子窗裡照射進來,塵埃浮動。
溫泉裡。
張易之放鬆了身體仰臥其中,頭枕著一方柔軟的浴巾,似乎已經睡著了。
水散發著氤氳的霧氣,籠罩了水面,讓他的面容也有些朦朧。
過了一會,隨著一陣嗒嗒的木屐聲,上官婉兒推門而入。
她像只貓兒似的輕盈踏入溫泉,軟嫩無骨的手也按上張易之肩膀。
張易之把手伸進水下,把玩上官婉兒的腳,她的腳秀而翹,腳踝肥瘦適度,美妙天成。
“你怕我麼?”
聲音異常沙啞暗沉。
上官婉兒揉肩的動作停止,輕輕搖頭,“婉兒永遠不會怕你。”
頓了頓,臉上浮現紅暈,薄嗔道:“有時候也怕的,跟頭蠻牛一樣。”
她的調趣打破了壓抑的氣氛,張易之側頭望著她:
“我冷血無情,死在我手上的人不知凡幾……”
“張郎。”上官婉兒截住他的話,認真看著他:
“名利場上的爭鬥無關對錯,從來都是極為激烈的,不死不休。”
張易之沒有接話,把頭靠在婉兒鼓脹脹的兩團上。
也許只有婉兒,才能治癒他那越發冰冷麻木的心。
室內白煙瀰漫猶如夢境,上官婉兒沉默一陣,輕啟朱唇:
“李唐勢力失去兩個領袖之後,遭受重創,更何況陛下還要清洗朝堂,武家必會藉此良機吞掉這些政治力量。”
“而且,武三思還會坐上政事堂第一把交椅。”
“呵呵……”張易之輕笑了一聲,眼神並無波瀾,平靜道:
“韭菜壯大了才好割,先讓武家猖狂得意。”
這次政變,武三思也是受益人之一,沒了張柬之和李昭德的制衡,政事堂或許將淪為他的地盤。
“對了。”似是想起了什麼,張易之隨意問道:
“你覺得哪兩個能進政事堂?”
上官婉兒斟酌片刻,推測道:“應該輪到婁師德和崔玄暐。”
“婁師德……唾面自乾的那位?”張易之笑了笑。
婁師德曾經說過,別人要是往你臉上吐唾液,千萬不要擦,讓唾液自己幹掉。
這才是真正的忍者神龜。
上官婉兒抿嘴,“應該是,他的資歷早該入政事堂了。”
“不過此人以謹慎、忍讓著稱,為官喜歡左右逢源。”
張易之指尖撥了一下水面,輕描淡寫的說:
“特別圓滑的人,有時候固然能成人之美,可有時候更喜歡助紂為虐。”
“陛下應該看中他寒門的身份吧?”
“嗯。”上官婉兒臻首微點,繼續道:“至於崔玄暐,陛下不得不用,打壓一批就必須拉攏另一批。”
聞言,張易之神情不變,他的字典裡沒有妥協二字,但武則天顯然顧忌太多。
世人講究師出有名,如今正好拿住隴西李氏謀反的罪名,便可以公然覆滅這個門閥望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