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桌子上,墨跡未乾,放著沈括抄了半頁的書籍。
蘇良低頭一看,這些書籍涉及算術、天象、冶煉、制墨等,都是一些讀書人眼裡難登大雅之堂的“雜書”。
並且這些書籍全都是朝廷的館閣藏書。
館閣藏書,非官員之身,很難借到。
沈括有些緊張地說道:“蘇御史,這……這些館閣藏書是……是家父透過正規渠道借的。家父捐贈了館閣五十套書籍,然後換來了這樣一個借書的機會。”
“我……我自小便愛看雜書,所以……所以家父令人將書搬到了這裡,我看完、抄錄完後,就會立即還回館閣的。”
頓時,蘇良全明白了。
怪不得那中年掌櫃稱沈括整日不出門,連如廁都是步履匆匆。
原來是在抓緊一切時間,抄書看書。
蘇良不由得在心中感嘆:但凡成大事者,必然有一個與眾不同的少年時光。怪不得沈括能被後世稱為全才,人家如廁都是跑著去的,將多出的時間全用在了讀書上,能不成全才嗎?
特別是在這個十五六歲的年齡,就能禁得起汴京這種繁華之地的誘惑。
這份定力,已超過了九成以上的同齡人。
他想了想,覺得自己的兒子以後的教育也應當如此。
蘇良笑著說道:“沈小哥,莫緊張,我不是來查案的。不久前,我岳丈唐澤在船上與你相識,不知你可還記得?”
“是唐老先生啊,記得記得。”沈括道。
“我岳丈稱你擅長木工、又精於算術,我畫了一張河道沙盤圖紙,你能做出來嗎?”
蘇良將懷中的的黃河河道沙盤圖紙拿了出來。
當即,沈括認真看了起來。
一盞茶後。
沈括將圖紙放在桌子上,思索了片刻後,道:“這裡面有很多資料非實地勘探而不得知,水道測量也須找一些有經驗的河工來做。此外,這圖紙好精緻,這個算術之法是……是如何算出來的?要讓我做,可能只有六七分把握!”
“這就足夠了!”
蘇良興奮地說道:“沈小哥,你等我訊息。我立即就去向官家申請監察河道,到時你與我同去,只要能做出此河道沙盤,我……我向官家申請,讓你隨時都可去館閣看書!”
聽到此話,沈括頓時來了勁頭,如小雞啄米似地點了點頭。
隨即,蘇良下了樓。
中年掌櫃迎了過來,小聲道:“蘇御史,要不要我監督著他,有事情隨時向你彙報!”
蘇良道:“好肉好菜好生招待著,餓瘦了,可是整個朝廷的損失!”
說罷,蘇良大步離去。
中年掌櫃望著蘇良的背影,喃喃道:“我懂我懂,這小子定然是某件大案的重要證據,估計過不了多久,一位大官即將被罷黜或外放……”
……
翌日,一大早。
蘇良結束休假,回到了御史臺。
他剛回去,便得到一個訊息。
就在昨日下午,趙禎已下詔。
命判大名府賈昌朝總領河務,內殿承製張懷恩,勾當河渠司李仲昌,同修河事。
具體規劃是:自三月初三始,塞橫隴、商胡二口,疏通六塔河,力爭在五月前,引大河之水東流。
蘇良暗歎糟糕。
詔書已下,再更改便難了。
蘇良思量一番後,決定先去找歐陽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