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萬枝等人也各自散了，洗澡去汙。夜半時分，安渡等眾人都睡著了，撐傘悄悄摸路轉到牆角，此刻雨已經變小了，細細雨點啪嗒啪嗒的打到雨點上，安渡朝屋頂上面，喊鹿吟溪，鹿吟溪聽到呼喊，縱身跳下，問道：“安渡，有什麼事嗎？”

安渡道：“吟溪姐姐，你跟我來。”鹿妖跟著安渡來到一間小小的木房裡，見裡面傢俱，被褥雖破舊，地板、牆面甚是潔淨，又聞到一股淡淡的香草味，扭頭東看，見小案上拍著白瓷香爐，香爐中冒著嫋嫋香菸。又見方案下面放著一木桶，桶裡冒著暖暖熱氣，鹿妖道：“安渡，你這是......”

安渡道：“姐姐，這是我給你準備好的洗澡水，外面風大雨大，你待的時間久了，會生病的。”頓了頓又笑道：“我知道姐姐愛乾淨，姐姐被那銀舌噴了一口黑煙，肯定是又髒又臭的。姐姐定是聞不慣那個味道的。我把福婆給的去汙粉也加在熱水裡了，姐姐開洗洗吧！”

鹿妖確實聞不慣那又醜又髒的氣味，便站在屋頂上淋雨，連續衝了好幾個小時，都衝不掉那噁心人的氣味。

鹿妖正暗暗發愁，怎麼去掉那討厭的氣味，安渡便為她準備好了洗澡水，鹿妖縱使冰冷孤傲，可對於安渡的熱心腸，她那冰冷的心也被燻的哈了一層水汽，鹿妖感激嘆道：“你呢？洗乾淨了嗎？”

安渡紅著臉笑笑：“姐姐不用管我，其實人人一直都嫌棄我髒，都不太願意理我，就是有點臭味也沒什麼，反正我都習慣了，在說了，我已經洗過澡了，姐姐快洗吧！”說著，望門外走。

鹿妖道：“你去哪？”

安渡道：“姐姐在雨水裡站的時間久了，會生病的，我給姐姐煮了薑湯，好驅寒的。”一面說一面抬腿邁出門，煮薑湯去了。

鹿妖卸去溼漉漉的衣衫，在黑漆漆的熱水中泡了個把小時，直泡的身暖心熱，渾身舒坦坦的，鹿妖抬手聞胳膊，嗅了幾嗅，見臭味散了，才出浴穿衣。

鹿妖坐在銅鏡前，拿缺了齒的木梳整理秀髮，忽聽門吱呀一聲開了，緊跟著便聽到木杖敲擊地面的聲音。

鹿妖便知是安渡來了，忙起身相迎，接過她手中的瓷碗，又見安渡頭髮蓬蓬鬆鬆，亂糟糟的，髮質半溼不幹的，枯黃如蠟。

髮梢上垂著雨珠，既沒有梳成髻，也沒挽成環，只在髮絲中間紮了一條半舊不新的紅帛帶，零散碎髮垂著凌亂額前，身上衣服破破舊舊，東補一塊碎布頭，西貼一塊布丁布，一件褪了色的紅褙子，補了七八個補丁，袖口處油光發亮，水跡滴答。尤其是麻裙下襬，濺滿了泥水印，安渡看起來既邋遢又汙垢，像是從垃圾堆裡爬出來的一般，比叫花子也乾淨不了幾分。

鹿妖雖然感激安渡的善心腸，可又實在忍受不了安渡的邋遢模樣，忍不住道：“我時常見你織布，你怎麼不給自己做一件好衣服穿！”

安渡笑道：“姐姐沒有在凡間生活過，不知柴米油鹽醬醋茶，不知人世間的艱苦，我雖時常織布，卻也不敢拿來做衣。”

“為什麼”鹿妖不解。

安渡嘆道：“為了生活，我織布是為了賣錢，都拿來做衣服了，我還怎麼生活。我眼睛看不見，又做不得其他的，就只能織布了。”

鹿妖嘆道：“我以為做妖苦，殊不知做人也有這麼多的煩惱。”

安渡笑道：“人當然不是那麼容易好做的。”忽的又想起什麼似的，忙道：“姐姐，我聽她們在背後議論，說你刻苦修煉就是為了要變成人，姐姐現在不是人了嗎？為何還要變成人，我不明白。”

鹿妖無奈道：“我不是真正的人，只是披著人皮罷了，去了人皮，我的面貌會很恐怖，甚至於我自己都不敢看我可怕的樣子。”

鹿妖見安渡瞪著瞎眼，迷糊不解，拉安渡的放在自己手下，道：“你等會就知我說的話了，但是你先答應我，不要害怕，好嗎？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傷害你，”我受過南海觀音菩薩的勸告，輔助你完成山海妖怪簿冊，你得善果，我得人身。”

安渡將信將疑的點了點頭，鹿妖念動咒語，撤去法力護體，道：“你摸摸看，我的手和你的手，有何區別。”

安渡緩緩一摸，摸到了一把長毛，又大著膽子又一摸，摸到了五個鋒利的鹿爪子，嚇得安渡心一驚，腿軟腳顫，連連後退，哆嗦著說不出來話。

鹿襖施法恢復人皮，拉住安渡道：“安渡，你別害怕。”好一會，安渡才顫顫道：“我，我沒事。”

鹿妖道：“我現在明白我所說的話了，我不是真正的人，因為我有法力，我可以變成任何人，美的、醜的都可以，可無論我怎麼變，我的本相都改不了。”片刻，鹿妖又自嘆道：“其實我挺羨慕你的，你是人，不用受苦修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