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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九章 入玉門

“這孩子魔怔了。”程雲淓摸著玉書的小腦袋,老聲老氣地嘆道。

自從知道玉書“離校出走”是想偷偷跟著去西域,想回家,程雲淓便心酸到不行。她耐心細緻地告訴玉書,西域很大,天山很遠,蕭郎君他們是去打仗的,不能帶她回家,等她長大了,東家便帶她回家,迴天山腳下找阿耶阿孃,可好?

玉書大大的眼睛溼漉漉地看著程雲淓,不說話,也不點頭,也不知她聽懂了沒有,就這樣帶著期望看著她,看著她......看得她心裡沉甸甸的,眼睛發酸,只能把她抱在懷裡輕輕地拍著哄著,像哄著小時候懵懂混亂的小魚兒那般。

玉娘子也不說話,只是一臉沉靜地看著玉書,看著程雲淓。

夜裡商隊露宿戈壁上一座土山的山腳夾璧處,蕭紀選的一個下宿點,地方夠大,三面環山,若有危險比較容易防守。

馬縣尉將商車、民車圍成一個圈擺在最外圍,馬匹和三車豬在第二圈,各家便背靠著山腳尋了樹枝荊棘燃了篝火,搭了帳篷,埋鍋造飯。

各家出了郎君和僕從,被蕭紀分了三隊,由他、章尚和馬縣尉各領一隊,輪番站在馬車之上值夜防守。

程家因為都是女眷和小少年,帳篷便搭在最中心位置。

程雲淓比較低調,她可不太敢當眾用那現代化的帳篷,所以先用大塊的麻布搭了天幕,又在麻布的天幕之下暗搓搓地搭了兩個液壓帳篷,又挑了麻布的門廳簾子,讓大家看不到裡面。

這一夜過得還算平靜,只在下半夜,程雲淓被似乎不太遠的一聲一聲狼嚎驚醒,商隊的馬匹和豬仔們也跟著一起狂叫騷動不停。

各家的人都醒了,重燃了篝火和火把,又加了一群的人手站在馬車頂,手拿著長刀和長矛值守。

但還好的是天馬上就亮了,待那禿頭土山上開始泛了金光之時,狼嚎便相繼消失了聲線。

商隊人等都不用馬縣尉招呼,趕緊收了東西、架好馬車,朝食都沒吃,便匆匆拔隊啟程。

他們又在戈壁上駐紮了兩夜,夜夜都在快天亮的時候被狼嚎驚醒,彷彿這群狼追著他們的行跡一般,把各位從未出過門的小郎君們和那三車豬仔們都嚇得夠嗆,把程雲淓也嚇得夠嗆。

連經驗老道的蕭紀都覺得奇怪,按理說這個時節狼群應在草原捕食,不會跑向戈壁大漠自尋死路,怎的會有這般的動靜?

就因為這跟在身後的狼嚎,商隊的行進速度都加快了許多,不到下晌便趕到了下一個宿頭孟山鎮。當遠遠地看到孟山鎮的石頭城牆的時候,所有人都齊齊地鬆了一口氣,總算是放下心來。

他們在鎮上休整了一晚,好好地睡了一大覺,補充了食物和水。上林村的一車的豬則在這裡拿了一個好交易,興奮地卸了一車的豬仔,空車上拉了人和水,跟著商隊第二天一大早又往前飛跑。

等終於趕到玉門關的時候,商隊的人都累壞了。

十天到十一天的路程,他們不到九天就完成了。上天保佑,這一大群人,連車帶馬帶豬仔,沒掉隊沒生病沒遇到危險沒死一隻,就是一個一個滿頭沙塵,又髒又臭,衣服好久都沒換了,嘴巴乾裂,眼中帶著恐懼和飢渴......

當玉門關城門口的衙役看到這幫驚慌失措的郎君們騎著馬、駕著車,還帶著兩車豬崽一路呼嘯而來的時候,還以為他們是被響馬洗劫過的倖存者呢。

啊玉門關,雄偉而傳奇的玉門關!

程雲淓掙扎著從馬車裡探出頭,看著這座在前世的現代社會只留下一堵土牆遺址,甚至一直都確定不了具體在哪裡,如今在自己眼前卻是如此繁華而雄偉的關隘,那城牆又高又厚,城門寬闊,街上能並排過四輛馬車,街兩邊的建築也是飛簷高聳、樑柱粗豪、鱗次櫛比,街頭的人這般的多,有閒逛的,有牽著馬匹的,有披著皮甲的,有各色異族胡裝的,有牽著馬匹牽著駱駝的......趕得上前世二線城市一個繁華步行街了。

“真好!”程雲淓趴在車窗上看著湛藍的天空上有飛過的鴻雁的影子,幸福地嘆著氣,說道:“若在這裡開家‘天皂地設’,那可不是得賺翻了?”

商隊在玉門關外的驛站和逆旅裡住了一夜,每個人都要了熱水洗白白,大吃上一頓,然後倒頭就睡,好好地休整,等著刺史和都護府那邊的召見。

第三天一早天色未明,辛苦而勤勞的馬縣尉又過來砸門,說要進關拜見安西都護府負責此次商隊的盧郎君和已然到了玉門的呂長史,要去的抓緊時間。

各家郎君們都精神抖擻地打扮一新,騎著馬帶著隨從,跟著馬縣尉進了關。

程雲淓也是其中之一,她帶了負責外聯出貨的管事陸予娘一同去,敦煌一起來的郎君們都習慣了婦人做管事,沒覺得怎麼樣,卻在安西都護府大門口被攔住了。

“郎君,這位陸娘子兒家大管事,”程雲淓叉手對著門口的站崗攔人的校尉說道,“此次兒家皂品被敦煌明府選中進入商隊,所出貨品全是由她負責。既然拜見盧郎君所為商隊事宜,那陸娘子前來參加此次會晤也是理所當然。”

那校尉上下打量這眼前的小兒兩眼,又輕蔑地看了看在這小兒身後低垂著眉眼,肩背挺直的年輕娘子,不耐煩地揮手說道:“這裡是何地?都護府重地豈可容婦人踏進一步?沒得晦氣!管你哪家的管事,去去去!少在此喧譁,不服回你的敦煌便是!”

說罷也不糾纏,拿了別家郎君的帖子,驗過之後便往裡放入。

“不進就不進,怎的還侮辱起人了?”程雲淓的火頓時冒了起來,別家郎君都一步三搖地往內走去,有聽到他們爭執的都略帶同情,卻又是意料之中一般,看了他們兩眼,便也跟著進去。蕭紀與章尚早就不見了蹤影,馬縣尉則是進去了又匆忙轉來,看著陸娘子的神色,也跨上一步,叉手準備求情,卻又不知該如何求,因為他自然也是認同“都護府重地不得讓婦人踏入”這條規定的。

“予娘,不如......”他放低聲音,勸道。

“府衙重地,閒雜人等速速離開!”旁邊的校尉也有些不耐煩了,說道。

“那便離開罷!”程雲淓手中帖子一握,拉了陸予娘轉身就走。卻被陸予娘攔住了。

“東家!”陸予娘一直沒有說話,此時抬眼看看那高門大戶的都護府大門,又斜眼看看馬縣尉,聲調平和地說道,“東家您也說過,既來之則安之。既然都護府不讓婦人踏入一步,奴家便不進了,東家,您快進去吧。”

說著,捏了捏程雲淓的手,瞥了一眼怔住的馬縣尉,將程雲淓往大門處推了一把。

“進去吧,東家。”她微微一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