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長安,推行女性外出工作和女性權益比在敦煌難得多,因為道貌岸然的人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程雲淓忙著與戶部打交道,忙著跟各位“上流社會”的貴婦、貴女們周旋的這段時日,秦徵被派出去追剿逃出長安的德王的餘逆,不怎麼常在長安,朝堂上的事情,她瞭解的不太多。
某一天,長平侯世子夫人李氏忽然派了人來,請程雲淓過府一敘。
程雲淓抽了時間趕緊過去了。
但李氏只是作陪,找她說話的其實是世子秦徹,只是秦徵不在府中,他不方便上門,便讓李氏將程雲淓請了過去。
一坐定,世子便將一本裝訂好的線裝書遞到了她的面前:“弟妹,你且先看看。”
程雲淓接過那本線裝書,封面上寫著四個大字:《綜文典讀》,署名:楚長深。
“楚長深是誰?”她心裡嘀咕著,翻開那書不過兩頁,臉色便大變。
“這......這......”這特麼不是我和妍娘在編撰的口袋小字典嗎?
程雲淓趕緊前後仔細翻了翻,又細細看過。沒錯,雖然裡面解釋的字不一樣,釋義的文字組織不一樣,但這個格式,這個索引編輯方式,這個部首偏旁的歸類方式......跟她給妍娘規定的格式幾乎是一摸一樣!
“這人誰?楚?難道是,妍孃的外翁楚家人?”程雲淓驚訝地問道。
“鴻臚寺少卿楚淵,”世子看著程雲淓的臉色,知道自家內心的揣測沒有錯,“他乃沙洲刺史戴敬之舅兄。某曾聽你阿嫂略略提起,說弟妹養傷期間心心念念想編撰一本方便查詢的口袋字典,因手傷便將撰寫的部分交給了戴刺史之女戴小娘子。這典讀報向弘文館已有多日,某之前並無覺察,今日弘文館學士自翰林院上書聖上,為楚長深請功,言曰此《典讀》為楚少卿傾盡心力,歷時數十年之傳世鉅作,功在當下,利在千秋。某便翻來看看,心下有些疑慮,便讓你阿嫂請你過府一敘。”
程雲淓握著這本《綜文典讀》,勉強笑道:“多謝世子阿兄提醒。這典讀兒粗略看了看,雖內容不一,與我和妍娘編撰的字典有很大區別,但這歸類、索引、檢索方式、排序方式,以及和每個詞條的編撰方式,均與我設定的格式一摸一樣。若這是妍孃的阿舅......那兒心中大約......也有些數了。”
世子略略點頭,道:“如今楚少卿言曰《典讀》編撰耗時耗力,他已研究半生,尚且只總結出千餘字句。聖上擬給予嘉獎,調任翰林學士院,批了大筆經費與人員,令其專門研究此《典讀》。若成,則必青史留名。”
程雲淓苦笑,想起當初阿柒回來告訴自己,與妍娘一起被楚阿舅“點撥”了,竟是那一次,這字典的編撰方式便被他看在眼中,有心剽竊了去,自己竟然蠢成這樣,毫無覺察,無奈道:“實在沒有想到,有些人竟是連自己外甥女,十三四歲的小娘子的功勞也要去搶奪。”
“弟妹打算如何行事?”世子問道,“你想揭露其貪功冒名、抄襲剽竊之罪嗎?”
“兒......想先去問問妍孃的意思。”程雲淓皺著眉頭道。
“楚少卿已然將其上報朝廷,搶先一步公之於眾。弟妹可有方法證明其剽竊抄襲?”
“兒.......兒有草稿。”程雲淓無奈地道,心中也知道,這所謂的草稿說明不了什麼,又不是發表在哪個網路平臺,能查詢釋出日期。何況她和妍娘編撰的本意是為了掃盲,所以每個字的釋義都簡單明瞭、通俗易懂,與楚少卿編撰的文言文完全是兩個風格,任誰一看,從內容上都會覺得定是楚版高明。
“大意了。”程雲淓嘆口氣道。
世子同情地看著她,想了想,又道;“江州楚氏雖在長安名聲不顯,但在大江中游平原地區,卻是名門望族。此次逆德王協蔡茂餘部逃出京城,本意想自江而上,前往巴蜀,便是在江州被當地兵士攔住,使十一能趕得及打了兩場勝仗。楚氏在這其中貢獻了很大的力量,而楚少卿是楚家嫡長子,又是戴刺史的舅兄......”
程雲淓眨著眼睛看著世子,心中不忿,卻知道這朝堂之中的各種關係,也不是她一個奮勇便能解決的,只能再次嘆口氣,道:“多謝阿兄提醒,兒知曉了。兒再想想。”
世子點頭。
從世子府出來,程雲淓吩咐侍衛去一趟楚大人府邸,找一下妍娘。
好些時日未見到妍娘了,小娘子整日裡窩在書房中,白了許多,也長了個子。聽說程娘子來找她,高高興興地迎出來,拉著程雲淓的手,撒著嬌道:“阿姐!你可帶了好吃的蛋糕來?我都瘦了呢!”然後伸出右手給程雲淓看自家細細的手指,誇耀道:“阿姐你看,我這繭子前日裡還是一個水泡,今日都硬了呢!”
程雲淓握著她的小手,心裡百味陳雜,微笑道:“我們妍娘真是乖巧聰明,長安第一美才女非你莫屬了。”
妍娘驕傲地點著頭:“那當然,那當然!我可用功了,都編寫了三百字了呢!”
她把程雲淓帶到自家書案前,指著這許多的草稿、文字和定稿,高興得嘰裡咕嚕說個不停。
“我們妍娘辛苦了!”程雲淓看著她工工整整編撰的字詞解釋,摸著她的小髻,笑著道:“一張一弛乃文武之道,咱們用功歸用功,也需要勞逸結合。過幾日便是秋獵了,聖上要去皇家獵場圍獵三日,各位公卿均去參加。阿姐想帶著弟妹一起去玩玩,妍娘要不要一起去騎馬射箭散散心呀?”
妍娘眼睛亮起來:“那我可不可以帶弟妹們一起去呀?”
“若你阿孃同意,自然是可以帶的。”程雲淓笑道。
“好哦!我先去問問外婆!”妍娘歡呼起來,一疊聲地喊著,掀開簾子跑去找她外婆了。
程雲淓看著小姑娘書案上厚厚的一疊一疊的資料、草稿、定稿,還有研好的墨,寫禿的幾隻筆,眼睛裡一陣發酸,對妍娘身邊的侍女、乳母鄭重道:“這些文稿,一定要為亭主儲存好,不能丟掉一張,不可毀掉一頁,可有聽見?”
幾個侍女相互看看,趕緊點頭。
門外有侍女輕聲喚道:“亭主,少卿回府了,正在書房煎茶。”
程雲淓捲了袖子站起來,道:“草兒,拿我的甩棍來!勞資不打他個滿臉桃花開,他不知花兒為什麼這樣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