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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章 山河圖

那程家小子倒是不怯場,手拿鈴鼓站到那臺上,含笑朝各位拱手行了一禮,說道:“學生年幼,沒什麼文采武藝,做不出詩歌舞不得刀劍,怕是要攪了各位郎君們的雅興。”

“程小郎,你在榻上翻兩個跟頭便是了!”幾個飲了酒有些上頭的年輕人在那邊惡意地喊著,惹得廳裡院內一陣輕狂大笑。

明府的臉色沉了下來,韓大人也不太高興的樣子,郝大郎趕緊含笑勸解。

“學生不才,在老家時候學了一段小鼓曲,還請明府,韓大人和各位郎君不要笑話。”程雲淓繼續拱手謙虛道,並不理底下傳來的鬨笑和嘲弄。

“請樂師師傅配合一下,弦子也就這幾個音,鐺鐺,鐺,鐺鐺鐺鐺;鐺鐺,鐺,鐺鐺鐺鐺。聽見否?”

樂池裡彈弦子的樂師試了兩下,連忙應著:“是是。”

“上個羯鼓,小的便好。”程雲淓在眾人莫名的目光注視下,接了鼓錘,輕錘了兩下羯鼓,滿意點頭。又衝著樂池中演奏大鼓的樂師說道:“大鼓我給一個Beat,嘭卟鑔鑔,嘭鑔嘭鑔,嘭卟鑔鑔嘭鑔嘭鑔,不用複雜,看著我的手勢做輕重,就這般如此,記住了嗎?”

大鼓樂師慌的一批,趕緊跟著節奏“嘭卟鑔鑔”打起來,跟了兩遍,才跟了上去。

“好,我們稍微和一遍,看我手勢,大鼓!”程雲淓在臺上用鼓錘敲了另一個鼓點子,跟大鼓和了兩遍,不太熟練,但還行吧。

眾人都睜大了眼睛看著她旁若無人地在舞榻上指揮排練,面面相覷。鼓聲略有點亂,弦子並未和進去。程雲淓嫌鼓錘敲出的聲音太大,便用了手,一手鈴鼓一手羯鼓,讓等待的郎君們不知該期待還是不期待。

兩遍簡單鼓聲合奏之後,章尚忽然站了起來,朝著身後的侍衛招了招手:“羯鼓。”

侍衛諾聲,跳進樂池將中號羯鼓連鼓架一同搬到了舞榻對面,章尚大袖一甩,在眾人驚異的目光中,走到羯鼓前站定。僕從從身後給他大袖上繫上絲絛,露出修長的小臂。他接過僕從遞過來的鼓錘,雙手輕動,敲出剛才程雲淓在臺上的小羯鼓一樣的節奏,抬頭問道:“是這般嗎?”

程雲淓站在舞榻上也沒章尚高,有點意外,又欣賞地彎起笑眼點頭:“不愧是章郎君!”

亭主在後面拍手清脆地喊著,為他們鼓勁:“好聽好聽,真好聽!”

“準備了,看我鈴鼓指向。”

程雲淓端正了臉色,在舞榻之中站定。舞榻邊數枝丫形樹燈的光芒燦爛地照在她臉上、身上,小金人一般的燦爛,翹起的睫毛變成了根根透明的金色絲縷,眨一眨,便噼裡啪啦地掉火星子。她右手中鈴鼓向前舉起,輕聲顫出細碎連綿的鈴聲,如清風環月一般,肅了全場。

她左手手指輕動,指尖指向弦子,彎彎的眉眼含笑看一眼弦子,微微點頭,示意開始。

弦子的樂師穩住緊張的心神,手指輕動,盯著程小郎的手指上下韻律,撥出一串音符:

“鐺鐺,鐺,鐺鐺鐺鐺;鐺鐺,鐺,鐺鐺鐺鐺。”

連續兩個穩穩的八拍之後,程雲淓指尖指向大鼓,大鼓輕響,鼓動出“嗚嗚嗚嗚”風的節奏。

就在這輕輕的鼓聲樂聲中,臺上的小金人微微仰頭,深吸了一口氣,口中緩緩唱出一個悠長的長調,少年未變聲的高音在最高處輕輕盤旋顫動,像吹在戈壁上的山風呼呼掃過,竟似有無限的蒼涼。

“哦,哦哦~哎咦呀,哦啊哎咳咦呀~”

歌動中程雲坊的左手指尖指向了章尚的羯鼓,隨著那指尖輕動,羯鼓咚咚輕響連聲,如被風吹落的岩石,在耳邊咕嚕嚕滾動起來。

長調聲聲,撩撩亂亂,劃得四周觀者的心神不定,跟著那輕動的鼓聲乘著微涼的夜風飛過高塔的塔尖,撲向遼遠的戈壁,在半空中漫無目的地盤旋。

忽然,程雲淓歌聲停住,反手一掌重重的拍響身前的羯鼓,大鼓,中羯鼓、小羯鼓同時發出驚天動地的“咚”的一聲重音,龍捲狂風一般,撞起漫天的狂沙。

狂沙中響起了粗啞的歌聲:

“看這山,萬壑千巖連一川又一川

讓這河,星奔川騖結一彎又一彎,

譜這圖,山迴路轉重巒高不可攀,

潑了墨,墨寶筆酣潤這錦繡河山。”

三鼓齊震,在程雲淓手中的鈴鼓的指揮下,輕輕重重,快快慢慢,相互打響著不同的鼓點,卻共同合成了一個激烈又跳躍的律動,一下子就把周圍人飄在空中的魂魄給驚住了。程雲淓那把還未變聲的嗓子壓得嘶啞低沉,雙足在舞榻上跳躍遊走,每一步都踩出一個重音鼓點,左手攥緊了拳頭,一下一下用力揮舞著,鼓盪出激越的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