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著華山飄渺峰和五十年未有人踏足的華山三峰沉思良久,冬化雪轉身審視白陽,揚起嘴角,多了一絲獻媚的神采,笑呵呵道:
“華山是劍道聖地,劍有雙鋒,要刀譜作甚?”冬化雪微微前傾身子,提起酒壺為白陽斟了一杯。竹香之中再次飄起醇厚的酒香,更濃更密。
白陽的傘頓了一下,再次確定,自己當初和這人一定是朋友。噠的輕聲想起,青色的傘花謝了。白陽一手收傘,一手提起酒杯抿了一口,似在斟酌冬化雪的話。
“劍,也有徒弟了。”白陽歪頭看向冬化雪,歪頭喝下了杯中酒。
“哈哈哈,和您有關的兩位,有自己的劍道。據我所知,那兩位還未見面,卻是亦師亦友,不會改學他人劍法。而門外那位,呃......”冬化雪雙眼微闔,瞳孔猛然縮緊,腦中似有靈光閃過,驀然生出不好的預感。冬化雪閉上眼睛,不再審視白陽,開始審視自己的內心,
“我還有一個故事,你想聽嗎?”冬化雪再次提起酒壺給白陽敬酒。
“不想。”竹林中酒香濃了。白陽等了許久,還沒等來三醒酒,有些煩。
“哈哈哈,閣下還是一如既往地性急。那我只說一句,白璧無瑕鎮中州,靠的是拳。拳,無鋒,如何練劍。”冬化雪推了推酒杯,一雙老眼射出劍光,熠熠生輝。薛鐵進入華城時,湊巧走到了竹林,與冬化雪成為了忘年好友。薛鐵求劍時敬玩劍靈的酒,全部來自冬化雪的竹林。相識幾日,冬化雪已經對薛鐵的心性有了一個大概的瞭解。顯然,在冬化雪心裡,薛鐵不適合練劍。
竹椅上兀地響起清脆的敲打聲,白陽纖長的手指一點一點地敲擊在竹桌上,響聲清脆,應和著他的心跳。他想起了薛鐵漂亮的手掌,骨節圓潤光滑,毫無鋒芒,當真無法握劍。
冬化雪的話,讓他感到了意外,他意外的是冬化雪也有這樣的判斷。敲了半晌,敲濃了竹香中的酒香。
白陽盯著冬化雪,冬化雪也盯著白陽。
兩個昔年的故人四目相對,無言之中獨自思量。
“門外有兩個。”白陽驀然咧嘴,旋即肅容鄭重地說道。冬化雪自白陽下雲都之後,第一次見到白陽。他不知道,白陽此時的神情,是他自從玄冥冰棺醒來之後,最嚴肅、最認真的神情。
“......”噠的輕聲再起,竹桌上出現一汪酒滯。白陽抽了抽鼻子,睨了一眼冬化雪。冬化雪避開白陽的視線,將自己的視線遊走在青青竹林之中,飄忽不定。嘆息聲刺耳地響在白陽耳邊,白陽聽出了意外與無奈,心臟莫名一緊。
“這竹林不是我的。我有一個故人喜歡在這裡緬懷故人。”冬化雪閉上了眼睛,不再與白陽對視。
兀地一聲碎裂聲響,噠噠的輕聲停了,竹桌成了冰桌,冰桌碎了一地。
請油紙傘噠地開成了青花,白陽的腦海突然然一震,爆裂般疼痛,呼吸兀地急了,混沌的腦海之中,一團迷霧再次滾動起來。
“哼哼,殺身,你們該死。”白陽閉上了眼睛,腦海中,一盞燭燈在一柄黑劍的黑芒之下,忽明忽暗。嶽武的劍曾讓白陽想起,他會耍一點劍。
華城之外,白陽看見了薛鐵的手,便知道那雙手不是握劍的手。
笑似春風,是豁然,還是隱忍。劍有雙鋒,既需豁然,也需隱忍。
“哎,都是陳年舊事了。城牆內,不是一把劍,而是兩把劍。”冬化雪的雪白長髮閃出白光。他聽過香滿樓橫跨十年的故事,聽說過中州白璧無瑕的故事,經歷過五十年前的故事。故事聽得多了,人也就老了。
“酒過三巡,我該醒了。”白陽不願再與他多說,他急了。他初入華城,尋酒香而來,想要醒神醒腦醒醉,本就不想聽這些陳年舊事。而且,有些事,沒有也許。
“呵呵,是我話多了。”冬滑雪微怔,冷笑著長出了一口冷氣,前塵往事,與我何干,當年地我,豈能左右你們這些人物的想法?他一手捋著自己的長髮,一手懸在竹桌碎塊兒上空,釋放出一道白色的匹練。
染上寒氣的竹桌碎片突然煥發新生,三根新竹從碎塊兒中鑽了出來,嫩綠的竹筍眨眼間長高抽芽伸出綠枝。
竹葉脫離竹枝在白陽面前圍成三個竹杯,竹枝則交錯纏繞,織成了一個新的竹桌。
三盞竹杯一字排開,落在了白陽面前。
冬化雪伸手衝自己的鼻子撩了一縷竹香中的酒香,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即看向白陽徐徐睜開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