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氣散了,冬化雪倒吸了一口涼氣,沉下了懸著的心。
白陽若有所思地看著更加暗淡的綠霧,舔了舔嘴唇,微不可查的向外吐息。
兩個人各自把一隻手放在竹椅上輕輕敲打起來,一個在等待答案,一個在思索答案。
華城劍牆之前,嶽武,仍然爛泥似地躺在地面上,呆呆地看著雲端。
“薛鐵兄弟,你說,一個人去了未婚妻所在的地方卻沒有去見未婚妻反而為了另一個女人拼命,你覺得,這個人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嶽武柔聲細語地試探著問,臉上的春風顫抖著,似乎怕聽到意想之中的答案。
薛鐵正在沉思白陽的話,已經嘟噥得口感舌燥,不耐煩地轉過頭來看向嶽武,莊重地說道:
“那一定是個好男人。”
薛鐵起身拍了拍粘上塵土的白衫,揉搓起自己發麻的腿。
“好男人?閣下關於好壞的定義實在有辱斯文,您這樣是要登上那榜首的啊,您……”嶽武激動了起來,搖著摺扇不緊不慢地教訓薛鐵,正氣凜然。
然,話到中路,嶽武語塞了。在這之前,他只在白陽面前語塞過。薛鐵衝著嶽武眨了眨眼,忍著腿麻,搖頭走向華城,只留下一個發人深省的白眼,片刻不願多待。
“本來就不聰明,別被傳染了。”薛鐵嘟噥著,一瘸一拐地進入華城,到劍牆內部尋一個角落冥想白陽留下的話去了。
劍牆上空一道劍光電閃而來,一聲朗笑雖著飛劍之上的人也落向地面,
“我道這劍牆為何能夠攔住嶽兄,原來是劍牆只是表面,情字才是將嶽兄束縛在這裡的真正原因啊。”白衣青年應聲而落,蹲在了嶽武身邊。
寶劍沒有回鞘,而是飛向了劍牆上的萬劍林立之中,與插在牆上、地上的寶劍輕輕碰撞,響聲悅耳,似在與自己的兄弟談笑。
嶽武攤開摺扇擋住自己不斯文的臉,悄悄地問道:
“風兄,如果你去了未婚妻所在的地方卻沒有去找未婚妻反而替另一個女子拼命,你覺得你接下來會面對什麼?”摺扇收起,嶽武露出彎彎的眉眼,笑得燦爛。
“……”青年蹲在嶽武身邊低頭看著嶽武,眨了眨眼,伸出右手以手背碰了一下嶽武的額頭,又摸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微微點頭,抬手招來寶劍,靜默著,揚長離去。
“師祖說的果然沒錯,不應該管他們的閒事。”
青年走後,嶽武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喟然長嘆:
“有辱斯文啊,為什麼要多管閒事呢……”回顧了一下揚州城內發生的事情,嶽武突然覺得,即使沒有他出力,白陽也會放風霄和花紅離去。踉蹌著起身,扇飛身上的塵土,嶽武用摺扇拍了拍腦袋,走到了周永憨身邊,
“周先生,我……”
“負心漢,進去吧。那小丫頭要我告訴你,你敢讓她姐姐丟人,她就讓你一輩子抬不起頭。”周永憨翻了個身,看也不看嶽武便打斷了嶽武的話。
嶽武突然發現整個世界都不美好了,向華城之內望了一眼,走到門洞下摸了摸黑黢黢的城牆,像在回憶什麼往事。他摸了良久,隨即嘆息一聲,
“劍牆,我又來了,你怎麼不叫我了呢?”嘆息聲中,嶽武轉身回到剛剛躺下的地方,又仰面躺了回去。三歲的時候,他被父親送到了華山學劍。父親送他到劍牆之時,夜已經黑了,小小的嶽武站在高大的城牆面前,聽到了牆裡有溫柔的聲音在呼喚他。嶽武爬到牆下,伸出肉嘟嘟的小手拍打劍牆,那聲音卻又消失不見,彷彿從未響起過。
“一起丟人嗎?還真的是要劃分界線啊。呵呵。”嶽武頹廢地躺在地面上,死氣沉沉。小丫頭說不出這樣的話來,定是那位讓小丫頭代傳的。揚州城內的事無法瞞過所有人,老闆娘和嶽武關於青油紙傘的約定定然已被有心人得知,此時的一起丟人一是向外人表明北閣與南閣仍是最堅定的盟友,二是明確告知天下人,誰對誰錯。
有情話緣法,無情論對錯。
嶽武再次用摺扇蓋住黯然的臉,突然有些羨慕王貴。太過聰明真的不是好事啊,煩惱總是聰明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