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的竹林之中,酒香已散,霧氣也無,只剩下淡淡的竹葉的清香。
“你說這種情況該怎麼辦?”冬化雪坐在竹林裡,攤攤手質問面前的獨眼老者,緊鼻子瞪眼,恨不得活剮了這個獨眼老者。若不是你一本正經地說白陽去過北疆,我也不會多此一舉,這個時候那位小爺坐著不動了,你拿個注意出來啊,別裝啞巴行嗎!和你沒關係嘛!
獨眼老者瞧見冬化雪想要吃人的眼神,訕訕地縮了縮脖子,學著冬化雪攤了攤手,一臉無可奈何。你這個老傢伙都沒有辦法從白陽的臉上看出什麼,我這個半死的老傢伙又能有什麼辦法。我只是隨口說了一句,可沒讓你去試探他會不會發瘋。再說了,沒瘋不是好事嗎,說明白陽和那隻鬼沒關係,是好事兒啊。
“被你害死了!我竟然受了你的蠱惑。你說岳小子為什麼不殺你呢?留你何用!”冬化雪從竹缸中招來了兩團綠水落入了兩竹杯之中,冷冷地看著對面。獨眼老者舔了舔舌頭,舉杯盡飲,滿不在意地說:
“他讓我去北疆。北閣地人最會算計,他們講究什麼來著,利益最大化。呵呵,也不知道我這老傢伙能殺多少。”獨眼老者與一個同伴接了一單任務,一起來行刺薛鐵,奈何他們兩人從中州一路尾隨薛鐵直至華城,也沒有尋到可以出手的機會。
華城內外,有萬劍守護,半點機會沒有。華山腳下,倒成了兩人最後的機會。獨眼老者在演武場大喊出聲,本是想吸引白陽和華山弟子的注意力,讓他的同伴尋機出手,卻被嶽武給識破了。
最讓他意外的是,薛鐵跑的麻溜至極,毫不拖拉,倒是讓他難辦了。如果薛鐵跑得慢一步,獨眼老者劫持一個孩子與之對峙,今日的情況,就可能完全不同。至少,也能護住自己那位兄弟的性命。
‘咦!’想到此處,獨眼老者的眼光登時大亮,難道這小子是怕我傷害孩子,所以才跑掉的,如果這樣,那就有意思了啊。那說明這小子不傻啊,按照當時那情況,他如果只是想保命,應該向華山那七名弟子那邊跑去才對。白陽也在那邊,沒道理向雲霧裡鑽。
“他們覺得你是我,你是嗎。”白陽聽著腦海中的聲音,舉杯敬向眼前的血衣人。血衣人一動不動地釘在白陽的面前,搖頭又點頭。
兀地,白陽咧嘴笑了一下,緊緊閉上了眼睛。血衣不是衣,而是鮮血染成的戰袍。點頭搖頭之間,白陽昔日穿那戰袍征戰廝殺的片段也突破雲霧露出了一個邊角,剎那間,他突然明白自己親近王貴的原因。揚州城守城兵有上萬名,揚州城的居民以十萬計,他卻在城門前選中了王貴。
“他,似乎很開心。”冬化雪不解地搖了搖頭,事情的發展再次出乎了他的預料。是問心無愧,還是有所隱藏。冬化雪突然有種騎虎難下的無奈,頭昏腦脹。
“這是你們華山的事了,我就聽嶽少閣主的,去北疆染我的紅衣了!哈哈哈!”獨眼老者搶過了冬化雪面前的酒,一口喝光,仰天大笑,向竹林外走去。
華城之內,已經恢復了生機,一片喜氣洋洋、熱火朝天的街道上,一個不為人所注意老者,挺直腰桿,即將穿過昔日的戰場,穿過萬劍光輝,前往遙遠的、魂牽夢繞的戰場。
瑩瑩劍光之內,萬劍林立之間,獨眼老者挺拔的背影被劍光切成了碎片。一隻渾濁的獨眼倏忽地轉了一下,一隻乾瘦的老手猛地抽出了自己的寶劍,輕輕地撫摸、摩擦,一遍又一遍。他的劍,斷了,劍尖缺了三寸,正好刺在了他自己的眼睛裡。換一把劍,能不能刺透那畜生的皮呢?站在白陽面前的血影與薛鐵的話,一股腦的闖進了他的腦海裡。細碎的影子在陽光裡轉動,緩緩組成一道完整的背影,鋪在劍牆南方。
獨眼老者仰望劍牆,決定試試,在這昔日的戰場,能否為他未來的戰場,求一把能刺透敵人的劍。
“我欲去北疆當個英雄,哪位英靈願與我同行。”渾厚悠揚的聲音響遍內外,久久不散,豪氣沖天!獨眼老者說完,跪地三拜。他不求劍道昌盛,不念劍聖之恩,也不想什麼人族的千秋萬代,想要的只有一把劍,一把能殺敵的劍!
華城裡,華山上,有人應聲眺望獨眼老者的即使跪倒,也仍然挺拔的背影,笑了。
周永憨翻了個身,繼續大睡。劍牆上林立的劍齊刷刷振動起來,抖落寒光連成一片耀眼的光幕,熠熠生輝。
光幕之中,射出了一抹威威寒光,穩穩地落在獨眼老者的左手裡。
獨眼老者抬頭看向右手中的劍,不捨地伸出舌頭舔了舔,隨後毅然決然將劍身反轉,猛地拋向了劍牆,又抬起手指輕彈了一下左手中的劍,彈出一聲鏗鏘之音。
“還是斷劍!合適合手!”獨眼老者將靈劍插入劍鞘,昂然轉身。
“你欠他一壺酒。”周永憨閉著眼睛懶散地提醒。
“我請他喝血!哈哈哈”
前來行刺薛鐵的獨眼老者用薛鐵的話求得寶劍,遠赴北疆,一場讓人意料不及的插曲到此告一段落
白陽仍然坐在石梯上喝酒,一口香的遺香已經彌散在街道之上,以至於傳出了靜止的空間,飄到了其餘正在登山的人的身邊。
靜謐之中,一縷詭異的濃豔香氣穿透白陽面前的血衣人徐徐飄向白陽。
白陽的酒香立即被蓋了過去,人也睜開雙眼醒了過來。
“白公子,我們扯平了。我告誡過您,這天梯很詭異的。”黃三力將指間的香囊提到鼻尖聞了聞,露出了一個意味難明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