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彩虹橋沒有了彩色,只剩下了單調的白。
華山弟子,每日觸了吃飯睡覺打坐休息,其餘時間都在沖天舞劍。這一天,飄渺峰頂沖天的劍光停了下來,上千名華山弟子圍著劍聖聖廟打坐,閉目凝神,猶如坐定老僧。
距離華村百里之外,躺在馬背上的‘精氣神’終於追上了那頂石轎。‘精氣神’的天使和石磊的兩個轎伕都遠遠地避開了,給兩人騰出了單獨對話的空間。
“抽籤?呵呵,小孩子的把戲。不過你到底捧來了什麼東西,瞧把你兩位哥哥的心肝寶貝們嚇得,嘖嘖,太可怕了。”石磊心有餘悸,在轎子裡拍打胸脯的聲音隔著厚厚三層牆壁都能聽清,可見其該是何等的波濤洶湧。
‘精氣神’冷笑搖頭,猛地灌了一口酒,白了一眼石轎,又抻長脖子向石轎望了望,石轎裡頓時傳來一聲輕哼。‘精氣神’訕訕地縮回頭來,害怕,不見得吧,一個個的倒卻是六神無主的模樣,只不過每一個都嚇得跑肚拉稀了?聖旨什麼時候成他孃的瀉藥了,還是一劑猛藥。
“石老虎說別人可怕?你裝什麼乖巧小娘皮,除了你那哥哥覺得你溫婉嫻熟,哼哼,你在上京城什麼名聲不知道嗎?”‘精氣神’砸吧著嘴揭短,兀地在馬背上坐直了身子,打了一個酒嗝,噗地仰面栽倒,抽囊著臉,看樣子是想起了什麼不愉快的過往。
上京城裡的其他達官顯貴們,只有‘精氣神’栽提到石磊的師兄時稱呼他為石磊的哥哥,其餘人全部尊稱總指揮使,‘精氣神’彷彿有意無意地想要拉近石磊與其師兄的關係,又怕這種關係變得太近,其中深意,不足為外人道也。石磊聽出了‘精氣神’話裡的機鋒,不以為意地嗤笑道:
“哈哈哈,不就是拒絕了你的提親嗎,咋還記仇啦,小傢伙,感謝我吧,要不然,你哪還有命喝酒,上京城裡哪還...呀呀呀,口誤口誤。”石磊不知是聞到了石轎外的酒香饞酒了,還是說多了口乾舌燥,話倒一半,只餘飲酒聲。遠處,兩位退轎伕驚得冷汗直冒,好在石磊腦子還算清醒,最後守住了口。至於其餘站在轎伕身後的皇子們的門人,瑟瑟發抖,噤若寒蟬,恨不得捂住耳朵。
倆位轎伕對視一眼,若有所思,異口同聲道:
“好耳力!”兩人衝著對方伸出大拇指,振臂一揮,豪氣干雲。兩人身後十五人勃然變色,險些跪倒。
“誒呦,老張,你怎麼嚇成這樣了,誒誒,老王也是,別抖別抖,是不是有尿啊,沒鳥也不能憋著啊,趕緊去吧,我給你望風!”兩名轎伕一人姓曹名猛,一人姓孫名牟。此時轉頭與一名頭冒冷汗的老太監打趣的,是愛講笑話的曹猛。至於姓張的老太喜不喜歡聽曹猛的笑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反正從張老太監的臉色,看不出半點羞惱,反而小雞啄米似地點頭,拼命陪笑,正要解釋一句什麼,不愛言語的孫牟張嘴打斷了他的話。
“是啊是啊,保證沒人偷看,也保證沒人能聽到聲音。”孫牟揹負雙手轉過頭來,氣定神閒地看著張老太將。張老太監臉色未變,其餘同行者臉色鉅變,一動不敢亂動。曹猛咿呀咿呀地看著老張,看吧,閒話就不要閒聽了嗎,老孫的牛脾氣上來了,你們還有好。
孫牟左右閒看一眼,張老太監激靈靈打了一個寒顫,倒退一步,孫牟皺眉抬腳,不等落下,曹猛的口哨聲響起,孫牟轉身,老張轉身就向路邊的小樹林跑去,保證不敢讓人聽到半點聲音。
‘精氣神’蹭地坐了起來,對於這位石老虎的僭越無禮、大逆不道早有領教,已見怪不怪。何況她說的一點沒錯,他若是真娶了石老虎,上京城於他而言將是十面埋伏,步步殺機。最好的結果是他被奪去皇子的稱號,與皇家脫離關係,還能保住一條性命,至於那個冷板凳,此生算是無緣了。若石磊在撥雲詭譎之中早了算計,那位寵溺師妹到了極點的男人,又將會帶來怎樣的波折?
北疆防線與皇城之間的潑天大禍,又將重演?上京城中的一位老夫子曾經當著那位令人頭皮發麻的混不吝說過,‘令妹今生與皇家無緣,有緣也需無緣。’
出乎意料的是,那位少見地沒有插科打諢,肅然回應道:
“那就煩您老夫子幫忙看著了。”老夫子驚異不已,正欲點頭,誰知那位又說道:
“你這個老小小子該不會是想著把我妹妹留給自己孫媳婦吧,你小子還沒孫子呢?是不是太早了點?”老夫子乃是當朝首宰,姓寇名敬,古稀年歲,出了名的好脾氣,聽到這句話差點刷杯子抄起先帝賜給他的尚方寶劍砍人。寇敬出身名門望族,家族加上他共出了三代宰相,人丁興旺、官運亨通,可到了他這,家裡百花叢生,卻只有一個帶把的,還是一個清心寡慾的修士,比他還像老頭。
石磊的師兄在寇敬的傷口上撒完鹽之後,轉身就跑,沒給寇敬留下半點出劍的機會。
‘精氣神’想起上京城裡發生的故事,沉默不語。突然,‘精氣神’的雙眼驀然熠熠,期盼地看向石轎,滿臉興奮,囁嚅著問:
“那你是為了...”
“想多了...”石磊敲了敲轎子,毫不留情地打斷了‘精氣神’的話與不切實際的念想。石磊伸了伸懶腰,掀起轎簾,緩緩走下石轎,理也不理唉聲嘆息喝悶酒的皇四子殿下。隨口一說而已,為了你,想地太多,魅力太大也是麻煩啊。
‘精氣神’死死閉上了眼睛,栽倒喝酒,側身看向石轎,酒雖然變得悶了,但能看到賞心悅目的人也不錯。
還沒有掀開轎簾的時候,兩位倒海境轎伕已經閃到了石轎兩側,警惕防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