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摘日和殤山老鬼並排站立,齊望天空。
虛空之中,以所有替身符為代價脫身而去的店小二仍然沒有避開所有傷勢,狂吐鮮血,容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蒼老,每一聲咳嗽咳出的彷彿都是自己的青春年華,一個灰衣少年在一眾強者的視線之中變為了一個乾瘦老頭。這還沒玩,這老頭的兩隻胳膊已經碎成血霧,前後胸膛消失不見,只下一顆砰砰亂跳的心臟和一個死不瞑目的腦袋,在空中如斷翅老鷹一般起伏几下,垂落虛空。
文摘星感知到身後的異動,更加不敢大異,想要高呼提醒,卻連向人以心語傳音的空隙都沒有了。血拂塵的攻勢愈發迅猛,雖無人操控,卻自帶靈性,竟與周永厚比起了劍法,如果沒有文摘星的阻攔,血拂塵此時已經回到店小二手中了。
心臟和頭顱落在地面,沾上了散落的紙灰和硃砂,以及地上的灰塵。
“這就完了?”李虎瞪大了眼睛,符紙出現的時候,他還以為這個店小二也不是殤山道士的分身呢。這句話的結果就是藍髮老嫗又給了他一腳。電光火石之間,十餘道白色的細針圍成一圈,從高空刺向那地上的心臟與頭顱,文摘日和殤山老鬼立即退開,一道劍光從高空直墜地面,超過了電光火石,穿過了細針圍成的圈子,刺向那顆停止跳動的心臟!劍光還未至地面,華城的街道以那顆心臟為中心出現了蛛網般密集的裂紋。
又一圈刺眼的光亮落下,緊隨劍光而至。地面的心臟兀地收縮了兩下,跳動聲如雷,幾乎在劍光落下的須臾間砰然破碎,炸飛了那顆頭顱。
藍髮老嫗猛地蹬在李虎頭上作勢前衝,陰暗的角落之中,一道刀光卻比她更快,斬至心臟爆炸的範圍。張家老者握著刀站在了華城西方的城投上,仍然保持著雙手出刀的動作,他這一刀毫無徵兆,時機把握的恰到好處,著實讓所有人大感意外。更加令人意外的是,他不是攻擊那顆心臟,而是劈向了那顆頭顱。
‘啪!’刀光流光一閃,遠去了虛空,一個頭顱在刀光中錯位、化為兩半,一半落在踩著細針上細心地捋著頭髮的冬化雪前方三五步處,另一半頭顱被冬化雪的細針刺穿。冬化雪握住頭髮,竟然細心地數叾起來,可惜了我的早生華髮啊。
一道輕飄飄的,毫無徵兆又似光非光似霧的模糊人影出現在半空之中。帶著富家公子進入華城的那個老者本想與張家老人一前一後偷襲,見老道士的神魂已出,很沒脾氣地退回到冬化雪身後,然後倒退著走回到張家老人身邊,一邊走還一邊振振有詞:
“嘿嘿,諸位諸位,抱歉抱歉,非是我風某人膽小怕事,非也非也,安全第一安全第一,不要冒險不要冒險,嘿嘿。”這位風某人盯著天空後退,幾乎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天空之中,開玩笑,能夠用腦袋畫符替身換走神魂?和這種東西戰鬥,簡直就是找死?風某人後退的時候一個沒注意還絆出了一個趔趄,要不是張家老人用刀扶了一把,沒準還會摔出一個屁墩。
沒人有心情嘲笑自稱風某人的老者。這個說話喜歡重複的老傢伙說得沒錯,安全第一,與老道士對戰真的不安全。
“道長法力無邊!”文摘星揹負雙手朗聲說道,由衷讚歎。其餘幾人,莫不點頭附和。一人被四位魂界圍攻,竟然還能夠抽身而去,除了法力無邊,還有其餘形容詞嘛?
“華山劍氣亦令人讚歎,百年不出世,英雄已從少年出,可喜可賀。”這少年,說的可能是文摘星,也可能是文摘日,冬化雪比兩個北閣閣主更加年輕,加上剛剛一戰表現頗為精彩,險些困住老道士的神魂,以修士的年紀而論,也可勉強稱之為少年。
冬化雪也的確揚起了脖子,將又少了一把的白頭髮向腦後一甩,昂起脖子,用下巴掃視華山之外的幾人。
老道士看向的,是城頭之上的秋白,一動未動、一劍未出的秋白。
“此劍何名?”老道士盯著秋白的劍。
“秋霜。”秋白舉起手中劍,寒氣威威,如清冷秋晨之霜,將華城上下籠罩在秋霜之中。
久無人答話。老道士的神魂模糊不定,看不清樣子,只聽一聲感慨傳出,
“名字太老。”
“是啊,太老,年輕的被送人了。”秋白轉頭瞥了一眼冬化雪。冬化雪老臉一紅,低下了頭,得意勁頭一散而沒。秋白本想取的,是那把秋波,化為秋風秋水雙刀的秋波。
秋白於沉默中拔出了劍,秋霜的劍氣從劍鞘緩緩湧出,華城提前迎來了秋天。
冬化雪腳下蛛網般的裂痕中,向上散發出森然寒氣,如白色的水汽,飄向空中。秋白的確沒有出劍,卻把秋霜劍的劍氣透過城牆灌注到地底,直通老道士腳下,凍住了老道士的腿兒,減緩了他的行動速度,哪怕只是毫釐一瞬,在老道士、文摘星等強者的對決中,勝負可分。
在老道士面前,文摘日、冬化雪都是少年,他口中的少年英雄卻是秋白。
周永厚仍然在與血拂塵激戰,雙劍碰撞之聲隔著文摘星的血盾傳來,並不密集,彷彿只有一聲,可見其速度何等之快。冬化雪、文摘日、殤山老鬼等著老道士閒談完畢,彼此對視一眼,升上天空,開始準備與老道士的神魂展開新一輪的爭鬥。三人加上秋白,從上下左右四個方向死死鎖定模糊人影,不給老道士神魂脫逃的機會。
李虎想象中的大戰並沒有發生,雙方由此陷入了焦灼僵持,除了逼人的寒氣,無人敢擅動。老道士的身軀雖然毀滅,可是神魂仍在,在場之人,無一人有信心能夠完全困住歸一境強者的神魂,稍不注意,讓歸一神魂入體,便有可能被奪舍,就是天大的麻煩。
“噗!”變故陡生。僵直站立在城牆之上的周永厚睜開幽暗的眸子,面上暗黑的長毛染上了一層血色。
周永厚心生牽掛,兀然劍心不穩。血拂塵乘機砰然炸裂,分裂出一半的拂塵血絲纏住了周永厚,周永厚再次凝神,與血絲纏鬥在一起。叮噹脆響之間,卻是慢了一步,讓血拂塵飄向了冬化雪等人圍堵的戰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