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聖臉色低沉,模糊的眼珠裡看不清光芒,總之有些懷念的味道,轉過頭來笑嘻嘻道:
“賤人就是賤人,分明是仰慕我的風姿,有什麼不敢承認的,竟然敢茂名頂替。”劍聖邊邊嘴,雖然只是一團劍識,卻發出了吧嗒嘴的聲音,聽得劍山老人嘖嘖稱奇。
果然‘名不虛傳’啊,劍山劍仙捋著自己雪白的鬍子,心裡琢磨著這位不同凡響的劍聖閣下的劍法,能被這一團神識留下多少。
白陽盯著劍身,看著劍聖,眼睛裡也蒙上了一層灰濛濛的霧。
白陽眨了一下眼睛,眼神恢復深邃幽暗的空洞。
劍聖的聖廟,原來只是一把劍,還是劍聖啥掉的劍,華山劍聖殺身成劍,劍聖留下劍柄捨棄了劍,終究還是劍聖的劍道更高。
白雁撲打打扇動翅膀飛了起來,先是圍繞著劍聖轉了一圈,又在劍聖的腦袋裡停了一下,吐了吐尖尖的舌頭,向聖廟其他地方飛去。
白雁飛得很慢,四處賞景,不然這諾大的聖廟眨眼睛就觀賞完畢,很沒意思。
白陽心湖漣漪陣陣,遲疑地將劍柄揣在了衣兜裡,滿不在乎地問道:
“既然捨棄了劍身,為何又要留下來?”來到華山之後,白陽的問話已經有了情緒,雖然和吹歪了炊煙的清風一樣清淡,劍聖卻理解了他的意思,雙手握拳在一起碰了碰,劍識未散,劍意激盪,帶著劍聖緩緩而出的話,響徹整個聖廟:
“當初不過是靈機一動,想給華山留下一點東西當作獎勵,沒想到最後的留下的是自己,以及自己的劍。劍與華山,果真有緣,我與華山,也分不開了,緣分啊,想當初我的崇拜者可不比賤人的少,華山可是我的後援團啊。”劍聖的眼皮挑了挑,嬉皮笑臉。
白陽蹙額皺眉,遂問道:
“那你到底是劍,還是人。”劍生出靈與人的神魂附著劍之上,有本質的不同。白陽問得輕飄,可眼眶中兩個寒潭深處發出的漣漪波動,溫柔且清澈。
劍山劍仙捋著鬍鬚點頭,也在猜想這個問題的答案,很是好奇。
“小白,哥哥要讓你失望了,我和小星星不一樣,何必執著於是劍還是人,無論是劍是人,小星星都不再是曾經的自己,我也不再是曾經的我,既無法承載往昔的因果,留在這山中當一把似劍非劍似人非人的靈物,也不差。”劍聖打了一個響指,一道劍光在聖廟中飛了起來。
遠處傳來一聲輕嘯,一道劍光與白光追逐在了一起,
“哎呦,小小雁,你怎麼自己來了,雁呢,該不會被小燕子拐跑了吧?你行不行啊,要不要哥哥幫你把那對兒狗男女追回來?”欠揍的聲音在天空中不停變換源頭。
白陽嚴肅地看向劍山劍仙,撓了撓鼻尖,認真問道:
“你聽懂了嗎?”
“哼哼,不足為外人道也。”劍仙老神在在,氣態莊嚴。
“原來你也沒懂,也許他自己也沒有弄懂,自己是生,還是死。”白陽又掏出了辰月劍柄,放在手心裡翻看把玩了起來。聖劍可以天地為鋒,若與曾經的劍身合一,會發生什麼呢。
劍仙臉色刷地黑了,聽到下半句話又轉為深思,笑言道:
“既是劍聖,又是劍聖的劍,我看很好嘛,你們這些庸人也就不用為一柄劍柄爭得打生打死了。”劍仙捋著鬍鬚,笑眼咪咪,怡然自得。
白陽讚歎不已,飛快地轉頭呸了一口,天空之中也有兩團液體飛了下來。
劍仙原地閃爍三次,從容鎮定。都怪我選的徒弟太不顯眼,連我自己都忘了。劍仙也忘了自己曾干擾白陽得思緒,只為領略一下聖劍的劍法,如果能夠讓那個便宜徒弟得到辰月,那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可是傻徒弟跑掉了,哎,不知道珍惜啊。
“所以,你叫我來,是想做什麼?莫要耽誤老夫練劍。”劍仙搖搖頭道,有些悔意,如果只是一道劍識,我來到這裡又有什麼意義。
我也是歸一劍修。
劍聖與白雁從天空緩緩落下,並未急於插口,笑著看著白陽。
白陽嘆了口氣,舉手打斷劍仙,忍不住一字一頓道:
“你的境界,有七分之六是我的。”
劍仙聽之,嗤之以鼻,沒好氣地哼了一聲,又悶悶地罵了句娘,你當我想要嗎,是你們硬曬給我的好嗎,為什麼要讓谷柔代替我進來,就是因為不想和你們雲都接觸,和你們做買賣,容易把自己搭進去。
劍聖無聲落到,白雁落在劍聖的肚子裡,褐色的爪子抓著斷劍的斷口,隨著辰月升聖劍的劍身轉圈,又耷拉起了眼睛,昏昏欲睡,身體隨著眼皮起合,一陣模糊,一陣清晰。
“你不是來學劍的,還是認為我沒有資格教你?”劍身扯了扯嘴角,衝著劍仙挑了挑眉,連拋眉眼。劍仙所幸閉上了眼睛,坦言道:
“您不是劍聖。”換言之,只有劍聖有資格教我劍法,你不配。
白陽斬釘截鐵道:
“這逼裝得可以。”轉身向聖廟外走去。白陽撲打打飛了劍聖的肚子,落在白陽的肩上,與白陽一起閉上了眼睛。劍聖目送白陽離去,並未阻攔,也並無傷感,只要華山依然有人在飄渺峰舞劍,重聚便永遠不會是分別,值得珍惜,卻不必留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