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捨得嗎?”白陽看著冬化雪問,萬劍附和。
上千人一起望向華城前的城牆,插著上萬把劍的劍牆,人族的劍道聖地,萬劍冢,也是萬英墓。
冬化雪沒想到剛剛回到華山,就聽到這樣一個問題,下意識地握了握拳。狂狂刀被冬化雪握在手心裡,差點被捏斷了脖子,使出全身的氣力積聚於脖頸處猛地一震才脫離冬化雪的掌控,踉踉蹌蹌地跌到了地上。
“冬長老,您...咳咳......”狂狂刀揉了揉脖子,本想衝這位華山太長老抱怨一句,仰頭望去,卻見寵辱不驚地太長老與白陽對視,竟是恍惚失神、神遊在外了,不禁壓低了嗓音,嚥下了肚子裡的話。
周永憨和秋白飄在雲端,俯視華山劍牆,注視著白陽與冬化雪的一舉一動。
不捨得嗎?
秋白彈出了手中秋霜劍,映照著自己兩縷如劍的白髮,無論老爺子怎麼想,我都不捨得,憑什麼我華山的劍要送給旁人,憑什麼總是我華山在付出卻要被人逼上山門,憑什麼?難道就是因為我華山劍士已經不足萬,實力比不得五十年前,那就來問劍啊!
秋白斜眼瞪了一雁周永憨。周永憨的劍柄飛在空中,恰好擋住秋白的視線,心虛地打起了憨。
冬化雪握著自己的頭髮,像一個怨婦,盯著白陽,只差眼淚汪汪地喊一聲負心漢了。
白陽見冬化雪一時半會兒回答不出這個問題,又看向了狂狂刀。狂狂刀當即將刀藏到了身後,訕訕地笑了一下。
“你很聰明,開劍鋒為刀,是為了使出劈山碎雲斬?”白陽仍然盯著狂狂刀的刀,秋白再次將視線投到雲下。城頭下的華山弟子默不作聲,卻有其餘人竊竊私語,互相打聽狂狂刀的刀。狂狂刀,開劍鋒為刀,傳聞正是為了白陽口中的劈山碎雲斬——昔年的山雲宗,如今的霸刀門的鎮門刀法,既能開天也能劈地的霸道刀法。
狂狂刀,是天下修士公認的,除霸刀門老門主外,第二個煉成劈山碎雲斬的刀客。白陽如此問,惹人產生無限遐想。難道,傳聞都是假的,狂狂刀練成劈山碎雲斬不過是霸刀門自吹自擂?
“誠如先生所言。”狂狂刀點了點頭,活動活動手腕,雙手交叉與腹部之前,噌地抽出了腰間雙刀,在胸前劃出一道十字刀光,又改為正手持刀。
秋風與秋水落入眾人眼中。
“先生?”張坤輕聲嘀咕了一句,霸刀門的狂狂刀和秋白長老一個輩分的人物,竟然稱白陽為先生?
“姐姐,真的是他嗎,霸刀門這算是承認了嗎?”勝梅的兩個小師妹貼在勝梅的耳邊低聲問。嶽武循聲望去,忍住了搖頭,卻也沒有點頭,這一聲先生,只怕分量還不夠吧。風雁冰和劍望北對視一眼,並未從對方眼中看到意外的神色,所以有些意外。中州的一行人壓低了呼吸向後退了兩步,面色冷如冰霜。黃三力盯著白陽,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若是能敬這位先生一杯不用還的琵琶醉,一定美味。
藍髮老嫗將年輕人的表現盡收眼底,少見地沒有冷哼,只得暗暗嘆息,縱然是天才井噴的年代,比起當年,還是差得太遠,已經五十年沒有歸一問世了,若是接下來五十年仍然沒有新的歸一,南疆的北疆,那一條萬里防線,還能防得住嗎?
寒光閃過,冬化雪回過神來,聽到白陽的問題,冬化雪想起了很多往事,他想起了那個比他小十歲的孩子獨自走到華山,聲稱前來學習萬劍劍法,每日卻只知靠著一棵柳樹睡覺;他想起了一個踩著白雁來到華山想要頭走掌門配劍卻被萬劍困住的白衣客;想起那白衣客留在華山,種滿了一山的菊花......
冬化雪也想起了那日對著那白衣客說過的話:這活,我們華山接了。
之後,華山失去了上萬劍士,人族失去了一位劍聖,華山多了一座劍牆。
五十年前的老友,為什麼會問出這樣一個問題呢,難道我當年的決定真的錯了,可你不是告訴我,不要後悔嗎。
從雁祖背上躍下蒼茫大地之前,白逍遙曾對冬化雪說過,希望他不要後悔。雲九對冬化雪重複過一遍,‘他只是提醒你不要後悔。’
劍光過眼,冬化雪又與白陽對視。冬化雪突然有些討厭白陽的眼睛,無論是五十年前還是五十年後,無論是白逍遙還是白陽,無論冷眼還是嘻笑,冬化雪永遠都無法看出這雙眼睛深處,有著怎樣的情緒。
人群裡剛剛響起的耳語已經停下,劍牆下方寂靜無聲,壓抑得令人不敢大聲呼吸。華城內那四位老人見並沒有需要他們的地方,失望地回到自己家去,還對其他探出門窗的腦袋好一頓呵斥。
華城仍然無人走出家門,亦寂靜無聲。
“我的問題很難嗎?為什麼都不說話?”白陽皺了皺眉,望向嶽武,難道真的是我的問題?所以小傢伙們回答不出那兩個問題,情有可原?白陽在心裡追問了自己,然後繼續盯著冬化雪。
嶽武用摺扇當著自己的臉,不與白陽對視,前五塊兒石碑給嶽武造成了難以恢復地打擊,嶽武委實不想回憶那石碑上的問題。風雁冰衝著師祖動了動嘴唇。
冬化雪未作出反應,冬化雪的身後卻傳來一聲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