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林浩軒，彷彿是單純地熱著了，額頭不停地往外滲著汗，又彷彿只是單純地累著了，臉色紅中透著不健康的青白之色，手上的動作僵硬又緩慢，然而，卻不敢有絲毫停歇。

而，他身上穿的是什麼呢？破破爛爛的乞丐裝。偶爾露出來的肌膚上，有著清晰可怖的青紫之色。

林愛軍和曾娟夫妻倆，用自己的實際行動演繹出“老佛爺和小李子”的精彩劇目。林浩宇這個三房的獨苗，則是宮裡最底層，被所有人壓榨欺凌的小太監，別說什麼人生自由，連最基本的溫飽生存問題都沒能得到解決。

“老四！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麼？！”

林爺爺的嘴唇劇烈顫抖著，大半邊身體都撐在院門上，怒目直視雖處於風暴中心位置，卻頂著張“茫然疑惑”神情的林愛軍。

“大哥，來，深呼吸……”林二爺輕拍林爺爺的後背，為他順著氣，看向林愛軍的目光裡是滿滿的嫌惡，“跟這樣的小畜生，生什麼氣？”

人雖然是動物，但是，既然標榜了“高等”兩個字，就必然要遵守一系列的為人處事的規則。所謂“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沒有一定羞恥心，無視規則的，甚至，公然踐踏規則的，不是畜生，還能是什麼？

“爺爺，二爺。”

林浩軒眼前一亮，毫不猶豫地拋下手裡清洗到一半的衣物，邁著小短腿，“噠噠”地跑到兩老面前，一臉孺慕地看著兩老。

雖然，他也是第一次見到老實人林爺爺發怒，更是第一次聽到林二爺這般毒舌又犀利的話語。靠近兩老後，更是能真切地感受到兩老身上流露出來的煞氣，讓他都有些呼吸不順暢起來。但是，這些，不正說明了兩老對林愛軍和曾娟夫妻倆的不滿？

從這一方面來說，也算是公然為他出氣。那麼，關鍵時刻，他不僅不能拖後腿，反還應該“神助攻”一把。

“我想轉學。”

其實，如果可以的話，林浩軒是想住校的。

這樣一來，就能順理成章地避開見天秀恩愛，同時，還從方方面面凌虐他的林愛軍和曾娟夫妻倆，以及，在這兩人影響下，也時不時拿嫌惡和鄙夷目光看他，偶爾還在夫妻倆的無視下，也跟著上手欺負打罵他的林晚春和林盛雪姐妹倆。

畢竟，他這樣的學渣，能從村小轉到鄉小，靠的就是林愛國的面子和關係。但是，想從鄉小轉到隔壁鎮小，那靠的，可就不僅僅是林愛國的關係，還有大把大把的錢！

雖然，自家爸媽在廣市打工，每個月都能賺到好幾千，輕輕鬆鬆就將在鄉政府做臨時工的林愛國碾壓成渣渣。但是，能用人情和關係解決的事情，為什麼要用到錢呢？

畢竟，人情和關係，不需要自家做些什麼“推卸責任”之類的安排，林愛國就會主動攬上身。可是，錢呢？那麼大一筆錢，就算林愛國同樣想攬上身，卻也是有心無力！

但是，以上這些，在面對四房一家子從身體到精神上的欺凌打壓時，卻全部都要倒退到三丈開外！

兩老雖然精明，卻依然在不經意間，就處於“燈下黑”的境地。再加上，林浩軒不僅是兩老的小孫子，還是兩老看著長大的。即便在養育孩子這一方面，兩老也都不太上心，但是，養一條狗，久了後，都會生出感情，就更不用說養一個活生生的人了。

因此，別說眼下，兩老並沒察覺到林浩軒心底的這些思量，就算真得感知到一二，兩老也會下意識地用“兔子急了還咬人”之類的話搪塞過去，根本就不會放在心上。

“你想轉去哪裡？”

林二爺之所以會這樣問，是因為林浩軒的外公，就在隔壁鄉小當校長。別說林浩軒是個學渣，就是林浩軒不學無術，靠著他外公的關係，也能輕輕鬆鬆就轉學進去。

唯一需要考量的，就是有這麼一個學渣外孫，他外公會不會在人前背後被人奚落？又會不會影響到接下來的晉升？

不過，這些思量，只在林二爺心裡打了個轉，就被他拋到一旁去了。

畢竟，一個女婿半個兒。既然，林愛華娶了王容，那麼，他就是王家的半個兒子，林浩軒也理所當然地是王家的半個孫子。對於“重男輕女”的王外公來說，為自己的孫子和外孫做打算，不是應該的嗎？

“我想轉去羅嶺小學。”林浩軒抬頭，飛快地看了眼林爺爺和林二爺，又低下頭，對手指，神情舉止間一派無助，整一個怕被人拒絕的小可憐模樣，“爺爺，二爺，我捨不得你們……”

“羅嶺小學？你不是應該讀初一了嗎？”林二爺震驚了，偏頭，看了看同樣一臉茫然的林爺爺，嘴角抽了抽，“大哥，我記得，軒兒只比宇兒小兩歲？”

是的，林家下一代的排序很有意思。就如老宅這邊，林初夏16歲，林浩宇14歲，林浩軒12歲，每個人都和上面一個人相差兩歲。同理，既然，林初夏讀高二，林浩宇讀初三，那麼，林浩軒就合該讀初一。

然而，事實上呢？林浩軒竟然還在讀小學？！

“你在讀幾年級？”

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林二爺心底還存了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比如說，林浩軒因為成績差，想考上鄉初中，就必需再復讀一年。因此，眼下，林浩軒就應該在讀六年級……

然而，下一刻，林二爺就再次震驚了。

“啥？你說啥？你竟然還在讀二年級？！”

林二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忍住抬手掏耳朵的念頭，看看在自己那銳利逼人的視線下瑟縮成一團，跟只可憐又無助的鵪鶉一樣，讓人見了就皺眉，不想再看第二眼的林浩軒，再看看臉上神情越發茫然的林爺爺，一瞬間，竟生出“風瀟瀟兮易水寒”的悲壯情緒來。

12歲的二年級生？！

“大哥，我如果沒記錯的話，四年前，你就寫信跟我說，老三家的軒兒讀小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