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些大道理,林爺爺不懂嗎?
懂的,要知道,他可是歷經戰亂,見證了兔國成立的老人家,哪能不知道“當斷不斷,反受其害”的道理呢?
只可惜,自古以來,往往是做兒女的能輕易就做出不孝的行為,而,做父母的,尤其,如林爺爺這般一手將二弟和兒女們拉扯長大,更將林愛軍當成小兒子來疼愛的老人家,身上就有著明顯的“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的心態。
簡單地來說,倘若,林爺爺真能狠下心來,只需要用“成家”這個理由,絕對能正大光明地將林愛軍和曾娟夫妻倆分出去,自己一人繼續過著往常那種讓人羨慕的悠哉民意的生活。
可惜,再多的冠冕堂皇的理由,再多的理智和情感,都抵不過一個心軟。
這些,前世,這個年紀的林浩宇是不明白的。然而,今世嘛?
有林初夏在一旁有意無意地絮叨,或者,應該說是挖坑不填,算計起人來,分分鐘就達到“將對方賣了,對方還幫著數錢”的舉動頂在前面,並且,數次被算計得落坑後,那被坑得淚流滿面,卻“上天入地,求救無門”的情況,即使因為閱歷受限等原因,而不太明白為什麼大人總有本事將一件簡單的事情複雜化,卻也明白人心的彎彎繞繞,更能設身處地為林爺爺著想。
即使,他不能理解林爺爺這種明知繼續放任下去,很可能會出現兩敗俱傷的做法,但是,他卻明白林初夏那句“可憐天下父母心”後面,並沒有說出來的“清官難斷家務事”。
“姐,你回來之前,有沒有去找過老媽?”
“沒有,只是打了個電話跟她說了聲,咋了?”
林初夏在心裡琢磨著:難不成,林愛軍和曾娟夫妻倆,真從林愛國那兒要到了鄧秀珍的電話,並且,隔三差五就扯著問候的大旗,給鄧秀珍去電話聯絡感情?
然而,林浩宇的回答,再次出乎林初夏預料之外。
“那你在學校裡,有沒有接到三叔的電話?”
“沒有。”林初夏再次搖頭,臉上再次浮現一抹興味來,“說說?”
“大半個月前,三叔突然打電話找我爸,具體跟我爸說了些什麼,我不知道,但是,當天晚上,我爸就特意跟我來了場促膝夜談。”
“促膝夜談”這個詞語,從林浩宇嘴裡說出來,帶著幾分莫名的嘲諷和譏誚,以及,連林浩宇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悲憤、怨懟和憋屈。
而,能讓林浩宇這麼個向來心大,或者,應該說是因為“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調皮搗蛋性子,習慣了和林愛國對著幹的男孩兒,生出這般情緒的,唯有……
“姐,你知道我爸是怎麼跟我說的嗎?他竟然讓我抽出時間來給林浩軒複習,說是連我這種每次考試都掛尾巴的學渣,都能在不到一年時間裡逆襲為老師稱讚,同學豔羨的學霸,只要我有心,肯定能輔導著林浩軒也由學渣變成學霸……”
“就算林浩軒的底子太薄,我輔導功課的能耐不如你,但是,只要拿出你當時輔導我功課的耐心和細心,再怎麼也能讓林浩軒的成績穩步提升,由年級倒數前三變成中不溜。再然後,等你放假的時候,就將輔導林浩軒由中等成績的普通學生,逆襲為學霸的任務交到你手上,相信你一定能圓滿地完成這個任務。”
“最可笑的是他竟然跟我說‘打斷骨頭連著筋’,一家人就應該互幫互助。以前,我們沒能力,不能幫林浩軒,所以,他就不說這些話。現在,有能力了,就應該早早接手輔導林浩軒成績的任務,而不是等到他來說,才去做,這樣也太沒有兄弟情誼了。呵……”
“他是真不明白?還是揣著明白裝糊塗?真當我的成績是純粹靠你輔導,我自己就沒努力的?我就納悶了,他又不是那種每天忙得腳不沾地,三五天都不回一趟家,就算回家了,也是匆匆洗漱後就睡一覺,恢復精力後又出門忙碌的工作狂!”
“真當我不知道他那份鄉政府宣傳部的工作,每天準時上下班,比踩點都準?!呵,就他那樣的,說是上班,也就喝茶看報,回到家也繼續喝茶看報,每天晚上還要整點花生之類的下酒菜,吃飽喝足後就去跟人搓麻將,小日子過得比誰都清閒……”
林初夏靜靜地聽著,並沒有出聲打斷林浩宇的滔滔不絕,更沒有出聲寬慰勸說。因為,她知道,林浩宇其實只是需要一個傾訴的渠道,相當於,將她當成了樹洞一般。
畢竟,這樣的情緒,也就同為林愛國閨女的她能明白。說給其它的人聽,大多數人都是站著說話腰不疼,說一些“你爸說的對,他也是為你好”之類的話,又或者,站在林浩宇這一邊,肆無忌憚地抨擊林愛國的做法。
但是,最後呢?即使林浩宇找的是自己的死黨,在話說出口的那一刻,也難免會露出痕跡,否則,就不會有“紙包不住火”的說法了。
而,林初夏嘛?那是同道中人,又早就修煉到“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境界,完全不懼怕這些的。別說林愛國,就是林爺爺和林二爺這樣的“人精”出馬,只要林初夏本人不願意,那麼,就絕對不可能露出被他們探查到的蛛絲馬跡來。
當然,除此之外,最最重要的是,林浩宇也要用這樣的方法,在透露出相應資訊給林初夏,讓林初夏提前做好準備的同時,也向林初夏表明:單就這件事情,他是站在林初夏這一邊的。不論林初夏做出什麼樣的決定,他都會雙手雙腳地支援的。
這期間,林浩宇不僅將自己提前備好給林初夏的那杯磁化溫開水喝光了,還將林初夏回家前,隨手塞到揹包裡的一瓶500ML的礦泉水喝光了,末了,還是覺得口喝得厲害,只恨不能立刻就跑到水籠頭下“咕嘟咕嘟”喝個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