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澤的黃昏向來是文人墨客詠頌的美景,站在臨澤的城頭,能遠遠望到天邊盡頭露出的一線黃沙,夕陽橘紅色的柔光均勻地鋪滿目光所及的每一個角落,遠處的沙海,近處的護城河與城牆,城後的青山,每一處都陶醉在這暖陽下,像喝醉了一般面上泛起橘紅。這裡的沙海落日,更能讓人生出天涯共此時的感慨,賽過海上生明月。一線黃沙那裡,漸漸浮起一個黑點,緊接著緩緩顯出上身,又浮現出跨下躍動的馬。一人正踏著夕陽的餘暉縱馬飛奔而來,如送荔枝般一騎絕塵。直到這一人一馬踏起的煙塵都要消散之時,才又有一隊人馬從方才這一騎顯現的地方奔騰而出,黑色的旌旗迎風招展,獵獵作響,旗上鐵劃銀鉤單書一個“徵”字,與那城門上“臨澤”二字一樣,一筆一劃盡顯殺伐。
定西王臨到橋頭,右腿一個後襬跨下馬尾,左腳並沒有離開馬鐙,馬也並沒有止住飛奔。右腳輕一點地,又飛身躍上馬身,堪堪坐穩,馬也將將進了城門。這是定西王冉徵自己立下的規矩——入城必須下馬,王孫與草民無異。滿城將士皆知王爺有急事在身,平日裡王爺也是規規矩矩下馬,牽馬步行入城的,就跟此刻也到了橋頭的那一隊護衛一般。
“我兒還好嗎?雲兒!爹爹回來了!”冉徵人還沒進小王爺的院子,聲音便早已到了,震得屋簷上撲簌簌地往下落薄土。
“王爺!奴婢們該死王爺!”冉徵剛大步流星地進了院子,便被迎面跪倒的兩個丫鬟止住了腳步。
“咋啦?你倆不是伺候小王爺起居的嗎?何事哭哭啼啼的!”冉徵喝道,心裡一緊,心說這才整六日啊,還不到七日呢。
“小王爺、小王爺他……丟了……”兩個丫鬟哭的更大聲了。
“啥?!丟了?咋丟的?”冉徵瞪大了牛眼問道。
“奴婢們也不知道,莫名其妙就不見了。護院說是絕對沒有出院子去,趙統領又帶著人把整個王府翻了一遍,也沒找到。”一個丫鬟道。
“到處找找不到,夫人、夫人便去找算命的算吉凶,算命的說、算命的說……”另一個丫鬟欲言又止。
“說什麼!”冉徵喝道。
丫鬟只覺心神欲裂,脫口而出:“說小王爺是被鬼抓走的!”說完便“砰砰砰”地直磕頭。
“放屁,護院說沒出院子,那就絕對沒出院子!”王爺怒道。
“來人!”王爺又一聲大喝。
“在!”不知從哪冒出兩個身披甲冑計程車兵,拱手待命。
“東西南北四營的兄弟,演武場集合,一日之內,推平王府,挖地三尺。重蓋。”王爺道。
“是!”兩名兵士又是一個字,立刻轉身離去。
“起開!”王爺對兩個丫鬟道,說罷兩步進了小王爺的臥房。剛進去便立馬跑了出來,隔空大喊道:“你倆!回來!先別傳令!”
“是!”遠處傳來一聲弱弱的應答,王爺這才長出一口氣,連忙回屋。又喝道:“你們兩個丫鬟,進來!”
兩女戰戰兢兢挪進小王爺的臥房,頭都沒敢抬。王爺語氣平緩了些,但仍舊有些生氣,沉悶地問道:“來,你倆誰說說,這是啥?”
兩女又哆嗦著慢慢抬起頭,順著王爺指的方向看去,小王爺就安安靜靜的睡在床上,仔細聽還能聽到微弱的呼嚕聲。兩個丫鬟當時就傻了,也慌了,“撲通”一下跪倒在地,跪的相當整齊迅速,兩個人只跪出一聲“撲通”。
“王爺!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王爺!小王爺他丟了兩天了!剛才還沒有的!”一個丫鬟慌亂道。
“是真的王爺!借奴婢一萬個膽子奴婢也不敢拿您開涮啊!小王爺真被鬼抓了,夫人都去做過法事了!”另一個丫鬟也慌亂道。
“是啊王爺!剛才夫人也過來了,我們一起進去的時候,小王爺還沒回來呢!夫人能證明的王爺!”丫鬟補充道。
“行了!滾!回頭我問夫人,你倆有半句謊話,便隨軍訓練一個月。”王爺道。
“是……”兩女應一聲慢慢倒退著出了房門。
“怎麼回事,小王爺怎麼突然又出現了?”一個丫鬟納悶道。
“住嘴!你還希望小王爺沒回來呀!”另一個丫鬟壓著嗓子喊道。
“噓噓!”那個丫鬟趕緊做一個噤聲的手勢,道:“趕緊走。”
“咱倆快去跟夫人通稟一聲,小王爺回來了。”那丫鬟道。
“就是,夫人一高興給王爺說兩句好話,不然咱倆隨軍訓練一個月,還不得死在那兒。”另一個丫鬟道。
“聽說前段時間抓了個女細作,王爺直接賞給四個營的兵士了,東西南北每營一天。”那丫鬟說著打了個寒顫。
“就是的,聽說才逛了一個營,剛出東營,人還沒送到西營呢就氣絕了。”另一個姑娘也打了個寒顫道。
“怎麼死的,才一天……”丫鬟道。
“還能是怎麼死的,就那麼給弄死的……”另一個道。
“嘖嘖嘖,活活弄死……”那丫鬟一陣頭皮發麻。
“你想想,一個營,那是多少人,又是當兵的,嘖嘖嘖……得弄成啥樣子。”另一個也顫著牙道。
“咱倆不會被……”那丫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