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傻東子今天還被打了啊?是哪個混蛋東西打的啊?傻子都欺負,還有沒有素質啊。”
呂鐵銅嗓門大,吸引了不少目光,恰巧郝仁正拿著本案卷從旁邊過,喜歡開玩笑的呂鐵銅便故意喊住他:“哎,仁哥,這不會是你記仇,偷偷把傻東子給開了瓢吧,這當年也是一夜夫妻百日恩的,你怎麼能……”
郝仁白了他一眼,懶得和這沒正經的置氣,飄了過去,呂鐵銅鬧夠了,拿過一桶泡麵泡開,俯下身遞給傻東子,開始和他問話。
呂鐵銅雖然看起來五大三粗,實際是卻是心思特細膩的一個人,他雖說是東南沿海的江浙人,卻在望州讀大學,考公務員,望州話說的那是一溜,餘安生只見他拉著傻東子一頓閒扯,居然將事情緣由摸了個大概。
“嗬,我還以為誰這麼沒素質,會欺負一個傻孩子,原來是雞哥!”
聽呂鐵銅轉述,入夏以來,天氣轉熱,傻東子倒不擔心睡覺的事,但夜裡還是餓的難受,他前段時間經常在樹木嶺那邊撿垃圾,但是最近搞創文,市裡的城管會趕人,沒辦法。傻東子這幾天就跑到城南的“破落街”去撿廢鐵賣,這下沒搞好,誤入了“雞哥”的地盤,就被腦袋開啟了瓢。
聽到雞哥這個名字,餘安生是心頭火氣,這個名字他太熟悉不過了,是五里牌所轄區的一大害!
五里牌派出所的管區範圍很大,正處在望州市的南郊,正是城鄉結合的地方,而城市像一個巨大的有機體,身軀不斷向外膨脹,將農田、荒地吞噬,汲取賣地後的土地出讓金,留下一整片規整高檔的商品房和無家可歸、無地可賣的貧民,還有那高不可攀的房價。
而在這些嶄新的新建小區間,仍混雜著“難以消化”的破舊小區、等待拆遷的平房,這些城中村吸附著越來越多的城市貧民、外來人口,變為治安管理的死角。
其中有一片窮人最多的地方,被當地人戲稱為“破落街(讀gai)”。
“破落街”這個說法很形象,有點“望州版里約熱內盧”的感覺。住在這裡的,不是外來務工的,就是流浪漢。
就在橫穿“破落街”的市外環天橋下,有一大片荒地,附近的村民就偷偷佔了起來,擺放廢物,久而久之,這裡自發形成了一個廢品市場、裡面有倉庫、店鋪,規模越來越大。
因為望州本身就是中部的交通樞紐,交通發達,本地不少廠商、代工廠,本身就是貨源地,又有大市場,人流量也大。所以這個廢品市場越做越大,做回收的、賣垃圾的、轉二手的都往這匯聚,還有不少外市做廢品的慕名而來,就是圖個熱鬧便宜。甚至還有人另闢蹊徑,在這裡做中古店、二手店,深受淘寶店家的歡迎,許多店鋪主到這裡看貨買貨,找貨源。
漸漸這個廢品市場打出了名氣,白天往跑“破落街”天橋這邊走幾步,就能看到沿街許多舉著字牌的廢品商,向來來往往的貨車招攬生意,收購廢品,到晚上了,分揀倉庫、廢紙打包廠機器轟鳴,徹夜不息。
雖然不正規,但望州城管倒也來的少,畢竟這個市場在城郊,不影響交通,不影響市容,加上屬於自發的廢品市場,說起來也有便民利民、穩定就業、環保清潔的益處。
但有人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混子,這是亙古不變的定理。
看到這裡這麼大的一個流量,這麼多廠庫、廢品商、店鋪,附近的“有心人”動了心思,一個不知哪冒出來的聯防隊,還有附近村裡的所謂“治安員”,看到這裡有錢賺,聚攏了十幾號人。他們自稱是街道治保會的,成立了一家所謂保安公司,要向市場收管理費、治安費,還在裝模作樣的設卡巡邏,向廢品市場的攤販、二手商們收錢。
開始時,攤販們倒還團結,你不交我也不交,還試過抵抗,可這些人不知從哪裡搞來了紅袖標,還掛上了單位名義,不給錢就不準在這裡收廢品,做二手,中間各種手段,加上敲詐勒索,漸漸打出一片江山,附近的二手商販們只能默默忍受,沒人再出頭了。
他們把市場的二手商販分成三類,有沿街實體門店的幾千一個月,門店在巷子深處的少些,沒門店就是單幹的回收商販也得交幾百月供,這樣粗粗一算,這家所謂的保安公司每個月至少能進賬七八萬。
這群人還排了班,每天在各個回收點都有人盯著,只要做廢品的貨車、推車、三輪都要登記,根據回收額來算管理費點位。
這家所謂的管理公司,老闆就是一名被稱為“雞哥”的混子,黑瘦精幹,有嚴重的鼻炎,說話前總是鼻翼先聳動,聲音裡總是帶著痰音,走路時總高揚著脖子,眼神陰鷲,活像只烏雞。
餘安生以前和這雞哥打過幾次交道,也行拘過他兩次,但都是不痛不癢的尋釁滋事、打架鬥毆,沒能徹底把這孫子給收拾掉,後來,雞哥生意越做越大,自己出面的也少了,想辦他就更難了。
但壞人自有天收,餘安生本來今天都沒想起這號人,可居然好巧不巧,這人自己冒了出來,按傻東子的說法,他早上從破落街附近撿了幾塊鋁片,想到廢品回收點去賣,路上就被這雞哥撞見了,可能以為這傻子偷了哪家倉庫的東西,也可能就是想找人動動手發發邪火,於是,不由分說就把傻東子打了一頓。
餘安生望著傻東子頭上的血窟窿,咬了咬牙:“這雞哥也太不是人了,我等下就帶傻東子去現場,把雞哥給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