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心情震盪的還不止餘安生一個,姜海生也有些說不出滋味的感覺,眾人的目光馬上移到了他身上,知道接下來他的態度,將決定整個五里牌派出所的未來:是“暗流湧動,劍拔弩張”,還是“三川匯流,天下太平”?
“好了,易教說的很對,不愧是陳局等領導高度評價的先進同志,這樣,這個事情就請易教全權負責,那個……餘安生啊,你按易教的指示辦。”
“是。”
關於銀行風波的爭論終於告一段落,雖然現在,但會議經這麼一鬧,一下也回不了中心,姜海生隨便講了幾句就宣佈散會,最後臨出門時,想起什麼似的,又轉過頭望向餘安生,語氣定定的說道:“我等著看你小子這接下來一週的表現……”
…………
食堂一角,餘安生從鍋裡翻出自己白瓷飯碗,本想自己炒點剩飯,卻發現裡面已經有人幫他留了飯菜,這倒是餘安生今天難得感到的一絲意外溫情。
他開完會後,交了材料,上傳了執法記錄儀裡的影片,就眯了一下眼,醒來時早過了飯點,本以為沒飯吃了,卻沒想到在這個即將“人走茶涼”的所裡,居然還有人在乎自己的冷暖。
他一邊咀嚼飯菜,一邊掏出先前尹老太的電話,想著怎麼同老人開口,詢問撤銷投訴的事,卻見黨禹材走了進來。
這位老同志是餘安生所裡為數不多感到親近的同事,兩人之前交集不多,可他素來知道老黨的口碑極好,加上這次的拔刀相助,心裡也是十分感動,但習慣沉默的餘安生只是主動接過老黨的茶杯,替他把熱水加滿,以此表達自己的感激。
老黨道了聲謝,接過水杯後,坐在餘安生對面,望著眼前血絲遍佈雙眼的年輕人悶頭咀嚼,突然覺得這年輕人吃飯的姿勢有點意思,悶聲不吭,動作飛快,雙頰緊繃的像個機器人,又像一頭反芻的黃牛,對眼前的食物毫無慾望,總有點說不出的怪異。
黨禹材看了幾眼,突然問道:“是不是覺得食堂菜很難吃?”
餘安生疑惑的搖了搖頭。
“那怎麼感覺你吃起來很痛苦的樣子”
餘安生抬起頭,有些木然的答道:“也不是,就這樣吧”
“嗤,對,就是這個感覺”老黨的神色一下生動起來,“我總覺得你每天做事不推諉,為人也不錯,可臉上總是繃著,一副對什麼都沒興趣的樣子,你啊,是不是覺得人生其實挺沒意思的?”
餘安生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擊中了一般,猛然抬起頭,老黨滿是皺紋的臉一下笑了起來。
“你們現在這批年輕人,壓力太大了,工資雖然加了,也遇到警隊正規化建設的時候,又是矛盾爆發期,特別在我們這麼辛苦的所,日子是難過,我平時就注意到你沒什麼業餘愛好,過的也不開心,我覺得你啊,就是給自己的壓力太大,繃的太緊了。你看看我,沒事就釣魚、徒步、登山,人生挺有意思的,開心一點,工作時才有激情嘛,老百姓也不想看著你天天繃著個臉嘛。”
見餘安生沒什麼反應,黨禹材倒先自嘲搬砸吧了一下嘴唇:“是不是嫌老哥囉嗦?”
“沒呢,今天謝謝了。”
說起來餘安生和黨禹材接觸也不多,他剛上班時,老黨還在休病假,加上術後調養,有兩三年沒辦法上班,去年才又回到所裡工作,聽說病情還不簡單,黨禹材是不顧醫囑,強行要求回來工作的,具體什麼病也沒說,只有幾個領導知道。當時只在所裡幾次見到老薑還勸老黨回去修養的場景,還看到局裡下來做工作,想給老黨調個機關輕鬆點的部門,可老黨卻鐵了心要回片區,老薑沒辦法,才隨了自己這老師傅。
老黨的手機此時響了起來,他嗯唔了兩聲,神情馬上嚴肅起來,還掏出一個隨身攜帶的小本子認真做起記錄,一看就是警情來了。
五里牌所警力不足,轄區警情多,不像別的所可以四、五天甚至一整週才值一天全班,這邊是三天就要輪一個全天值班,之後幾天又要追著值班時的警情跟進,抓人,問話,審案,體檢,送拘,最頭疼還是材料報關,隨便一份強措文書就要隊所、法制、局領導三級審批,想想都心煩。
餘安生現在還在為尹老太的事心煩,見老黨接電話,也沒多想什麼,卻見黨禹材掛完手機後,難得的苦澀一笑,自嘲般說道:“現在這人也真有意思,我那時只知道豬配種要給錢,現在這貓配種也要給錢?”
“現在寵物貓都金貴的很,動不動都是幾千一隻,配種應該也要幾百吧。”
“幾百?剛剛我接了個警,說配種給了6000,沒配成,現在要退錢,對方不肯退,都要打起來了。”
“這麼多……”
聽到這,餘安生不禁愕然,老黨苦笑著擺擺手,準備出警去了,走了兩步,老黨又回頭問道:“這貓配種,到底是怎麼個配法?真要給錢嗎?”
看到老同志遇到新問題,餘安生也一下樂了,他感恩今天老黨幫忙,見老黨遇到這抓不著頭腦的樣子,他略一沉吟,便起身:“黨隊,這貓配種也一下子說不清,還是我陪你去出這個警吧。”
“那怎麼行,你早上才值班……”
餘安生抓緊扒拉了兩筷子,將碗筷收拾了一下,擦了下嘴,便推著老黨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