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安生自己也沒什麼好辦法,兩人又枯坐了幾分鐘,只能再回去想辦法。
辛苦一晚上,才睡了四個小時就被叫醒,餘安生也沒心情再睡,他草草吃了點東西,就回警務室,乾脆直接正常開門值班。
前幾天的宣傳教育起了效果,一開門就有幾位居民過來辦業務,自己到居住證自助制證機上領居住證。
這幾天,這機子立了大功勞,比放在所裡時幾個月辦的居住證還多,居民們直接拿身份證在制證機上一刷,這制證機就會將之前線上申領好的居住證吐出來,方便快捷,一天可以制幾百本證,搞得裡面制證的原材料——塑膠卡片頻頻告急。
之前幸虧讓鳳姐她們從所裡帶了好幾扎制證機裡用來制證的塑膠卡片,此時餘安生忙拆開包裝,拿一沓放進位制證機後面的卡槽裡。
這包裝用紙盒包裹的嚴嚴實實,餘安生忙完後起身,正出門準備把廢棄的包裝紙盒子丟到門外垃圾桶,卻看到旁邊一個熟悉的身影走過來,這人有些不好意思的問道:“餘主任,這紙盒子你還要不?”
餘安生一愣,這人正是他認識的社群工作者——劉毅,此時劉毅正眼巴巴的望著他手上的廢棄紙盒。
“噢,哦,不要了,你要拿去就是。”
“欸欸,謝謝。”劉毅居然就這樣接過他手裡的廢紙盒,熟練的折成一小坨,放進走廊邊的一堆廢紙裡,見餘安生的目光跟著自己,劉毅轉身有些尷尬的解釋道:“我這家裡兩個小孩子,沒辦法,只能平時節省點,這社群裡面反正也沒專門收廢品的,我就順便收一收嘛……”
餘安生擔心劉毅多想,忙安撫道:“哦哦,理解,我以後有回收的也叫你。”
社群工作者的工資本就是貼著最低工資線來的,在望州這種房價近兩萬的二線城市要生存都很難,更別說扶養兩個小孩了,餘安生之前就知道很多社群的老社工都是一邊上班一邊跑滴滴,甚至有一些在外面兼職保潔員去搞衛生賺錢,但沒想到還有像劉毅這樣撿廢品賺錢養家的。
餘安生本想說這又是何苦,守著這份工資微薄,苦熬時間、毫無前途的社群工作,而且連所謂的“編制”也談不上,但他很快也理解了面前的中年人,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選擇,自己站在劉毅那個位置,自己也沒別的選擇。
年齡大了,沒有學歷,甚至也沒有身體,拿什麼去外面985、211的小年輕競爭?
餘安生心裡一動,回警務室從桌上拿了一份原本打算留給陳忠他們的包子豆漿,遞給了劉毅。
“劉哥,你還沒吃早餐吧?我前面買多了,不嫌棄就幫我解決下。”
社群不包早餐,餘安生估計劉毅這麼節儉的一個人,早飯肯定都沒怎麼吃,果然他靦腆的謝了謝,就接下了。
“對了,劉哥,我發現我們社群居民挺有意思的,各個看著都挺閒的,大清早就看著一堆人在院子裡溜達了,早上大門口上班趕車的年輕人都不多,這是什麼情況?”
劉毅一口咬了個包子,對著院子裡三三兩兩圍著閒聊的人群們說道:“你知道我們這小區以前是一鋼廠的職工宿舍噻?後面和紅星村回遷安置小區合併了,才搞起來的。”
餘安生點了點頭,表示知道。
“這以前一鋼廠的效益那是相當好,工人有錢有閒,後面改制了,日子就難了,別看院子裡閒逛的這些人每天看起來光鮮亮麗,穿的有模有樣的,但都是一些無所事事的閒人,就靠每個月一點內退的錢過日子。”
這樣一說,就和餘安生的印象越發吻合了,這紅星社群的居民,特別是以前一鋼廠的職工,十有八九退下來後就沒個正經工作,大部分都閒在家裡,失業率估計要過半。
“所以古人說話真是有道理,這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三十年前工人們都看不起附近這些農民,那時這邊的農民幹一頓稀一頓,衣著襤褸,沒文化,沒地位,能在一鋼廠裡面翻點廢鐵廢料回家搭個窩棚就算是好生活了。而工人們吃穿住行都有國家養,吃著食堂,穿著工服,自己廠區裡有幼兒園、醫院、學校、過年發米髮油,沒事還發電影票!兩邊根本不是一個世界,工人那時都不屑和農民說話的,沒想到三十年後,這邊農民大翻身,個個都是地主,土地一拆遷,房子一賠就賠幾套、十幾套,甚至直接賠一個單元的都有,那是什麼概念?按現在房價,都是幾百萬上千萬!工人們有什麼,只有一套幾十平方的單位房子,什麼都沒了!”
相比起來,現在前一鋼廠的工人就變成了“城市貧民”,守著一套以前單位分的舊房子過日子,連房子面積都只有人家回遷農民手裡總房產面積的十分之一不到,怎麼過的舒心,不就只有每天在社群裡閒逛透氣,瞎扯些嘴皮子,回溯過去的榮光,遇到人家開豪車的紅星村回遷居民,只能在後面咬牙切齒。
餘安生一邊聽,一邊在心底總結歸納:
社群失業人員多、就業壓力大,沒有提供就業崗位的渠道。
同時,由於低收入群體為主體,現在紅星社群的居民普遍無法承擔市場通行的物業管理費用。
加上小區現有的基礎設施老舊,消防、排汙等裝置急需更換……這又是一大筆前期投入。
這樣高昂的後期運營費用,難以負擔的業主群體。這就決定了紅星社群難以引進服務質量高的物業管理公司……
不,是市場上所有的物業公司看到這情況就根本不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