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就在樹木嶺路東側的瀚城酒店停好車,從這裡步行到商場還有段距離,餘安生和陳忠跟在徐文文的身後往商場走去,陳忠快走兩步,想上前和小姑娘閒聊兩句,卻又被人群衝散,餘安生看了看時間,商場平時是九點半關門,但今天是七夕,這麼火爆的氛圍,肯定營業到凌晨十二點去了。
想到這,他不緊不慢的跟著,甚至有了點閒情雅緻看看四周如潮的人群,今天這氣氛蔚為壯觀,抬頭全是黑壓壓的腦袋,餘安生突然想起幾個老成語:連衽成帷,舉袂成幕,雖說此刻的商業街上的人們早沒了衽和袂,但摩肩接踵,揮汗成雨的感覺還是一樣的。
今天街面上所有的店鋪都在排隊,網紅奶茶店門口最過分,都排到公交車站去了,餘安生出來時換了警服,此時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顯得特別顯眼,但當了這麼多年警察,倒也習慣了被人注視的目光,此時三人正準備過馬路,等紅綠燈時,徐文文一指對面馬路上的紅綠燈,
“看!紅桃心!”
餘安生順著望過去,原來今天望州市所有的紅燈都從原本的圓形圖示改成了紅桃心的圖示,這是市政搞得一點小“新潮”,也是望州打造網紅城市的一點小心機,但這點小小的變化卻引起了年輕男女們拍照打卡的狂潮,聽徐文文說,今天她所有的朋友圈裡都在轉發這些“異形”紅燈的照片。
看到這些個小姑娘,對這點虛無縹緲的小東西就如此上心,讓餘安生這種鋼鐵直男覺得好笑。
但他也順手開啟微信,點開朋友圈,毫無意外的都是一些同事、同學在轉發些七夕執勤的圖片,警校畢業就是這樣。交際圈、生活圈都離不開“警察”二字,這身制服從18、9歲開始就伴隨著你,你的一切都將被這藍色所包圍,言行舉止、私人生活都永遠離不開這身藍色。
他順手往下一翻,突然渾身一怔,很少發朋友圈的朱槿居然剛剛在朋友圈裡發了一張照片:她正手捧著一大捧花對著鏡頭的巧笑倩兮,背景是一個酒吧高臺,照片裡沒有旁人出鏡,但餘安生用腳趾頭也能猜到這拍攝者就是送花人。
這是和客戶喝酒?不對,如果是客戶送的花,那她肯定會在朋友圈表示感謝,而且這個是朱槿的私人微信,和客戶的互動也不會放在這裡。
那是和同事?那也應該是幾個人一同出鏡,餘安生心緒一下被攪亂,雖然不願意,但他只能想到一個可能:那就是朱槿已經有男朋友、或者說已經有相親物件了。
餘安生眼前世界在此刻暫停,所有事物的色彩在慢慢抽離,變成灰白的廢墟。
人都是這樣,走的都是自己選擇的、早已預見的前路,上路的緣由各有不同,或麻木不仁、或醉生夢死,或有苦難言,但結局都是一樣,真到了斷頭無路、山窮水盡之時,卻又悔不當初。
“過馬路啊,你怎麼了?”
直到被陳忠一拉,餘安生才反應過來,按下心底洶湧的情緒,默默的融入人群之中。
“哇!”
徐文文突然一聲驚歎,抬手往上一指,餘安生下意識的順著望去,只見天空中幾十家無人機騰空飛起,正在做燈光秀表演,以天為幕,以城為景,用它們絢爛的燈光和無窮的變化,排列成不同的圖案,勾勒出各副美景。
陳忠都一下看的呆了,連連感嘆今天幸虧出來了,不然悶在警務室哪能看到這番景象,一點節日氣氛都感受不到。餘安生卻沒心情看這個,他回過頭,剛想拉著兩人往前走,但突然感到一絲異樣的感覺。
這就像一根冰絲繞在了他後頸上,多年的從警生涯給他帶來了超乎常人的警覺,餘安生只覺得脖子一抽,他抬頭就望向了這絲異樣預感的來源。
那是前方几米處一個行色匆匆的年輕人,在這還正炎熱難當的初夏,他卻穿著一頂帽衫,帽兜已經戴上,帽簷拉的很低,手裡挎著一個包,臉上還有一個碩大的黑色口罩,一雙躲閃不定的眼睛正巧與餘安生的目光撞在一起,他整個人微微一愣,眼睛瞬間避了過去,腳尖一動,就想加速繞過這迎面而來的警察。
餘安生逼視過去,他頭埋的更低了,腳下快走兩步,還想轉身躲進人群中,但餘安生畢竟在辦案組呆了這麼久,這人的體態特徵一看就是有問題的,餘安生上前兩步,突然迅雷閃電般的出手,一把抓緊了他的胳膊。
“你……幹什麼?”
那人一下就想發力掙脫餘安生的手腕,卻被這警察牢牢扣住,另一隻手就想來扳開,反被餘安生一把反扣。
“陳忠!”
餘安生沒理會他,轉頭將還愣著看錶演的輔警喊醒。
“幹什麼!?幹什麼你心裡清楚!”
餘安生在轉頭對他就是一低喝,想著這人反應如此強烈,十有八九有問題!
沒想這人還挺沉著,被餘安生這樣一詐,還沒露餡,反口就說:“我沒幹什麼啊!我就在路上走啊,你們警察能隨便抓人?”
“我還沒抓你!你急什麼?這麼緊張?身份證拿出來!”
餘安生當街就開始盤問起這個可疑人員來,陳忠此時也趕過來,幫忙控制現場,疏散圍觀人群,徐文文站在一旁,好奇的看著這餘警官怎麼突然就抓住一個人了。
“我沒帶身份證……”
餘安生開啟手機,調成警務通系統,問道:“那身份證號碼總記得吧?”
“我……也不記得了。”
這下餘安生能篤定這人不是小偷就是逃犯,一邊示意陳忠看住了,一把冷笑道:“不記得了?那好,和我回所裡再說。”
這人這下急了:“我不記得身份證犯法了!?我真是最近打遊戲打多了,健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