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是輕柔的擦洗,可阮窈只覺得萬分難熬,尤其是在她感知到裴璋黑沉沉的眼正凝視著她的時候。
她耳朵尖紅的快要滴出血來,實不能再忍受,用自己的手心捂住了這雙可恨的眼。
他也並不攔著,唇角微翹,極輕地笑了一聲。
*
連日折騰,阮窈身心俱疲,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了,又是什麼藥散這般厲害,令她幾乎連眼睛都睜不開。
艙室內的薰爐燒得暖意融融,她昏昏沉沉地又睡了兩日,連下船也是被裴璋用氅衣裹著抱出,很快就換上了馬車。
她在他懷裡,模糊中動了動身子,披散的黑發亂蓬蓬的。
他似乎還吻了吻自己的發。
……
再醒來時,阮窈第一眼望見的,是繡有海棠花樣的帳頂。
她睡至渾身酥軟,滿足而疲乏。
有隱隱的天光從窗子透入,正灑在蓬鬆的被褥上。
然而下一刻,不久前的種種回憶鋪天蓋地朝她湧來,阮窈身子立時僵了僵,半晌沒有出聲,只是一言不發地呆呆坐著。
她是又回到洛陽來了嗎……
阮窈打量了幾眼房中陳設,卻並非是原先那所私宅。
她心中愈發悵然。
曾經那般想要回去,卻千辛萬苦也不能得償所願。如今她想要離開了,又生生被人拽回,總歸是從一個樊籠,又跳入另一個。
一步錯,步步錯。
有輕巧的腳步聲推門而入,她立時抬頭,見是一位素衣侍女,“阮娘子醒了。”
阮窈沉默著不說話,洗漱過後,任由那侍女用玉笄將一頭烏發挽好。
侍女笑意盈盈地贊道:“娘子顏色生得好,便是不上妝也極美。”
她恍如未聞,卻透過銅鏡,盯著自己發中的玉笄。
圓潤得有些刻意,不得不令她想起來某些算不上美妙的過往。
“這兒……是哪裡?”阮窈睡了許久,只覺得嗓子裡幹澀不已,連帶的聲音也止不住地發啞。
侍女微微一笑,眉目愈發清秀,柔聲說道:“此處是靈山寺。”
阮窈怔愣了一刻,愕然地睜大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