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八村的里正,包括鎮上有些認識左家的人,都會衝朱興德的面子給孫家行個方便。
朱興德那是曾經做過縣裡捕頭的能耐人。和知縣大人關係不錯,還主動將捕頭的差事給辭了,卻仍然可以在縣衙橫著走,這事兒經過多人傳來傳去,到最後就很傳奇。
誰認識朱興德這種傳奇人,還能套上關係說得上話,那是很有面子的。
孫家人就是如此,以認識朱興德為榮。現在再提老朱家,早就不是當初人腦袋打成狗腦袋的時候了,現在是一口一句“我杏林村那朱家親家”。
比起孫家兒媳那些正經親家,孫家倒是更重視閨女這面嫁過去的朱家。
朱興德好奇:“那我大嫂呢,她可是顧孃家的人。”
“你伯孃還算沒糊塗到底,她壓著呢。
你伯孃早就告訴過你大嫂,要是敢給孃家那些拖後腿的弄來,再敢回孃家胡說八道釀酒過程,她就讓你大哥休了她,讓她和好孃家一起過日子。
你大哥應了,也配合著說,外面想幹活的人那麼多,不差你大嫂一個人。而且他不管事,敢出岔頭,他就告訴你外婆。那才怪哪,你外婆明明每月來不了兩趟,我卻瞧著你伯孃、你大嫂見到她都怵得慌。”
前些日,朱老爺子想起大孫媳攆走孃家人那一幕,他也是一愣。
都沒用他出面,大孫媳就一聲聲在攆汪家親家母,他在屋裡坐著就沒動,聽到大孫媳說道:
“娘,你快回去吧,我這飯碗都沒有抱牢呢,哪裡還能幫孃家人找活幹。”
“娘,你當誰來都能釀酒呢。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麼誤會?只有我這種有頭腦的人,才能釀酒。你那幾位兒媳婦快拉倒吧。全都是不識數的。”
“娘,你吃啥飯呀,你看俺們家哪有空做飯,不行的話,你順走兩根凍苞米走吧。孩子們都是糊弄著吃,你當姥姥的,不給俺們帶點兒啥現成吃的還登門添亂。倒是不如孩子們有眼力見,我們家到大腿根的孩子,都知道要幫忙撿柴火抱木頭柈子釀酒。你看你大外孫,劈木頭柈子,虎口磨出一層厚厚老繭。”
“娘,我這裡全是活計,忙乎的都沒空睡覺,你快別墨跡了,你再磨嘰一會兒,我幾十個銅板就被你聊沒了,本來你姑爺子就沒有那倆在縣裡當差的能耐,我還不如倆弟媳幹活快。我這個月,拼死不能掙最少。”
然後大孫媳汪氏就進了釀酒坊。
她娘在外面哭,她也不管。只衝外面喊了句:“你等我過年回孃家,給你扯塊好布料做衣裳。但你要是為你幾個兒媳婦再攪合我幹活,我告訴你,娘,我不痛快的話,你的好布料就沒有了。”
直到聊完這些,朱興德才徹底放下心來。看來家裡這面真的變了,一切都好。
後方穩定輸出,前方才能安下心來賣酒。
恰好,朱老大朱興昌端著一大桶熱水進屋,讓朱興德洗頭髮洗腳。
朱老大向堂弟打聽:“你不會又要走吧?不歇一歇嗎?”冰天雪地的,他弟弟真不容易。
“沒空歇,習慣了,後日就走。大哥,這回你和我去,明日讓我大嫂給你找找最厚的棉衣,要是沒有,回頭就穿我的。”
朱興昌聞言,倒挺興奮,搓著手:“行,其實前一陣我都想和你去邊境來著,還是爺攔著沒讓。說咱幾家得有個支應事兒的親人。”
“這回去府城,你倒不用在府城待到過年,但是需要來回路上跑幾趟運酒,”朱興德回頭看眼朱老爺子解釋:“爺,那面要出榜單了,訂酒的大戶人家會變多,想必直到年後二月二,我們都得忙。”
朱老爺子不當回事兒,“忙你的去,不用像以前那麼操心家裡。做買賣就是這樣,為掙錢哪裡有那麼多過節的講究。當初你爹就是,別人過年過節在閒著貓冬,他卻忙的腳打後腦勺,比春耕秋種都累。”
朱老爺子越是勸慰,朱興德越有點兒慚愧。
自從分家,說是祖父分到他這個房頭,其實他除了出錢,給買藥,像日日照顧真就沒怎麼伸過手,更談不上陪伴。
老人並不圖啥,就圖沒事陪著嘮嘮嗑,他卻沒空閒。
這半年來,要真數數手指,他陪伴最多的居然是小妹夫。
他祖父、他媳婦閨女,通通比不上羅峻熙。
還有今日喝酒,朱興德也莫名的有點兒愧疚。
這不嘛,朱興德一邊彎腰用皂胰子洗頭髮,一邊像開玩笑似的和祖父、大哥說:
“別看咱家乾的是酒買賣,就連我老丈人也是最初剛釀出酒來,略嚐了嚐。再之後,那麼愛喝酒的人都不捨得再喝了,還比不上家裡沒有買賣的光景。
沒有買賣,就出去買了喝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