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文啟問這話的時候,季櫻正略偏著頭四下裡打量,姿態放得優雅,唇角也帶著一抹笑,似是在欣賞周遭裝飾。
廳中裝點得十分簡樸,傢俬器皿皆是用得半舊了,透著股家常的氣息,倒是乾乾淨淨的。由此來看,這範文啟的確如他自己所說的那般家底不豐,眼前的這一切,皆是他當官這些年一手一腳掙回來的。
真要論起來,其實也不差,但同這京城之中滿地的貴胄相比,實實稱得上清貧了。
範文啟順著季櫻的眼神看了一圈,搭訕笑了一下:“我同內子日子過得簡單,季三小姐見笑了。”
“哪裡。”
季櫻含笑衝他搖了搖頭:“簡單自有簡單的好處,我瞧範大人這宅子敞亮得很,人坐在這兒,呼吸都覺順暢幾分呢。”
說著話,又往廳外瞟了眼。
先前進范家時,桑玉和阿修被請去了偏廳飲茶候著,從廳中看出去,瞧不見他二人的身影。不過那二人一向警惕,這範宅又地方有限,想來若是廳裡有什麼動靜,他們必然能聽得到。
雖是料定範文啟不至於心懷不軌,但這防人之心總還是要有的。
收回目光,季櫻看了看身旁黑麵神一般的阿妙,對著範文啟笑了笑:“您方才問我,此番來京是否打算長住?”
“噯,是。”
範文啟摸了摸鬍鬚,也跟著笑:“不瞞季三小姐,當年未能報恩,此事在我心中始終是根刺,時不時就會想起來,當真愧疚得很。季三小姐今後若是留在京城,咱們也可常來往,倘或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只要我辦得到,必定盡心竭力……”
“先多謝您一聲,但這事兒,現下還說不準呢。”
季櫻笑吟吟的,一臉溫和:“這回我來得匆忙,榕州那邊,有許多事都沒來得及好生安排,況且,我家裡的堂姐眼瞧著就要成親了,我與她自小便感情最好,她的大日子,我若都不回去陪著,只怕往後她再也不肯理我了。我爹麼,的確是盼著我儘早來京與他同住,但瑣事繁多,急也急不得。”
說到這裡,她便順勢將話頭引入正題:“您知道的,這趟來京,純粹是因為擔心我爹,若他的事能早日解決,我也可早日回榕州去。所以我今日來,少不得請範大人指點一二——我爹那檔子官司,現下究竟是個甚麼境況?昨日您說這事有了進展,不知是好是壞?”
“啊……”
範文啟怔了一下:“還要回榕州去啊?舊年裡看季二爺忙忙叨叨地裝潢房子,我還以為季二爺是張羅著要儘快接季三小姐來一塊兒住呢。”
“家裡祖母惦記著,又有那些個雜事,這也是沒法子的。”
季櫻仍舊笑著,說完這句便閉了嘴,一雙杏眸亮閃閃地瞧著他。
“……”範文啟被她盯得頭皮發麻,幾乎要眼神閃躲,唯有硬撐著道,“令尊的事,我知道得也不全。季三小姐您也是清楚的,我一個京兆府的功曹參軍,此事原本就不歸我來管,昨日還是恰巧打聽到那麼一兩句,才趕忙去給令尊報個信兒……”
“您的意思……這事兒您能同我說的也不多?”
季櫻倏然擰了眉。
“不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