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凝將日華慢慢注入溯裳體內，同颯湮先前一般，極慢，極微量。

阿尋在旁邊護法，只將紅魚的魂與魄之間隙再分得開一些。再降低一些風險。

密密的汗。

颯湮劃出一個結界，將三人包裹，又附上消音咒。

臉色陰沉望了一會兒，才轉過頭來。

演陌已經沒有話說，跪在一旁煞白著臉。

還有什麼話好說？演郢也沒有話好說。

他們家這個復活的小狐狸，千辛萬苦復活的小狐狸，在雪境貴客的魂與魄之間下了咒。

“果然是死過一次的人才懂的東西，”颯湮呵了一聲，“連我都沒有第一時間察覺到。”

青溟咒。冥界術法，用途乃是消除業。

所謂業。萬物皆負業而行，業則緣起。該還恩的還恩，該索命的索命。

“你這是想著，天道，你也是可以試著去違逆的。”颯湮又呵了一聲。

演杳不說話，又是死死閉著眼睛。

先前演陌還在慶幸，不料，果然，這個妹妹總能出乎他的想象。很好，很好。畢竟下了這麼大的血本。自己已經被反噬到油盡燈枯了吧。所以一聲不吭。以為自己可以逃過，以為合族可以瞞過。竟然愚蠢到這個地步。

溯裳是條紅魚，是顏色最正的紅魚。這是一條註定要成為神的遊族。且不論是成為正神還是散神，敢下這個咒給揹負神道之人的，註定是要入阿鼻地獄不得超生的。演杳這自以為是的聰明，害死自己，也必定害死全族。

沒有救了。八萬年前的悲劇一定又要重演了。

這個念頭一出，演陌一瞬間覺得心裡空了。

“杳兒，為什麼呢？”

演郢一臉死色，只向神尊磕頭道，“只求神尊能留個全屍給我這個白髮人。”

“這麼死也太容易了些。”

演杳睜開了眼。颯湮只管踱到她面前，又像之前那樣，低頭盯著她的眼睛，“你想著死，想著做了就是做了。想著不管逃過逃不過，反正註定是一死。”

“可我偏偏不如你所願。”

“我要你在廣場上曝曬三千個日夜，用沁河水浸泡三千日夜，再被活剮足一千日。一百年頓頓服食過量的羊籽。我要打斷你的腿骨，讓你永嘗癱瘓兼下身失禁之苦。我要讓你好好活著，細細品嚐這人間至苦。”

颯湮抬起右手，一縷光脈飛入演杳眉心，“我要你永受這光脈錐骨之痛，日日夜夜，這一根刺都會在你的身體遊走，削骨破肉斷經脈，你將常常血流如注，也將時常口吐鮮血，而你的生命卻會一天一天繼續下去。”

演杳蒼白著臉，死死盯著神尊。

“你不用想著自殺，你不會死了，也永遠死不了。我遂了你阿爹的心願，你高不高興？”

颯湮揚起頭，轉身又慢慢踱回去，“演郢，合族的命，這次我不要，留著吧，用你女兒的這些痛苦來償還。”

“你也可以解了你倆的秋實術，畢竟演杳那麼孝心，總不捨得讓自己的爹爹也同受光脈錐骨之苦。”

演郢一臉不可置信。

颯湮並不回頭，只是笑了聲，“怎麼，你難道以為因這秋實術，你就可以代你的女兒受過這苦，”又笑了聲，“不會的哦，光脈會分成兩道在你倆體內遊走。”

是了，這才是這位神尊。

演陌終於有了熟悉之感。是了，這位以嗜殺為樂的神尊。縱然這次歸來披著腥臭的味道，帶著渾濁的氣息，神格是不會改變的。永遠不會。

他這次不想要合族的命，僅僅只是不感興趣，覺得不夠好玩罷了。

演杳的事足夠好玩了。

這就是這位神尊。

演陌輕輕撥出一口氣來。

是了。合族的命可以保住了。

但有個前提，是溯裳能夠平安無事。

演陌抬起頭，望向無聲的結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