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愛我,你為什麼連我愛的都容不下?他哀嚎地反問道。
她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女子,只不過是我的糾纏,你就害怕影響到我的仕途,影響到張家的聯姻,你就想盡辦法去刁難她,為難她,甚至是害死她,你到底愛我什麼?他又問。
你愛我是你的兒子,是你在張家立足的棋子,是你辛氏一族控制張氏的傀儡,還是什麼其他的原因?你從來沒有愛過父親,一直以來,你只是在扮演一個端莊持重的家母,何來愛我?
張士彥一直以為他的母親是這個世界上最愛他的女人,然而真相是她如此冰冷。
滿腦子的門第仕途,麻木又冷漠地愛他,不過是因為他是她的兒子,是她謀求權利和地位最順手的工具。
往事如煙如夢,一旦回憶起來,有一種隱隱的幻痛,但是那夜夢裡的溫存,真實得像是確有此事一般,讓他心生恍惚之感,粗糲的掌心彷彿又有了溫度。
他感到,雖然他離垂暮之年還有很遠的距離,但是卻早已朽朽老矣。可能是心已經老了,肉體也跟著不想多動了。
自從和姑“離世”後,他再沒有照過鏡子,也沒有修剪過鬚髯,不修邊幅,同往日翩翩公子形象截然相反,如今的他看上去應該像是個老頭子吧,他心想道,她又不在了,他打扮給誰看呢?之後連年,同家裡鬧了很多矛盾,鄰里親戚都說他被那女子迷惑了心竅,性情大變,不再同往日溫遜有禮。
然而這當中的緣故,仔細地說來,只有張士彥自己心裡清楚其中的原委。
父親為一縣之主縣令,雖然張氏一族門楣高耀,奈何抵不過幾代人的荒廢,輪到張士彥父親這一代就已經可以稱得上是家道中落,徒留個門楣輝煌的過往,祖父母便將父親同當今朝廷皇后的遠方表親妹妹作為聯姻。
這段本就從利益和家族為出發點展開的婚姻,從一開始就註定了悲傷,母親生下他之後的第二年,父親娶了妾室,那時年幼的他不懂為什麼,一家人,只有母親顯得格格不入,融不進去他們的歡樂,父親同其他人都是其樂融融的氛圍,唯獨同母親在一起時,有一種拘謹的疏離感,但是卻偏偏做得一副“夫妻恩愛,舉案齊眉”的樣子。
他們從不吵架,也從不親近。
幼年的張士彥誤以為這樣的婚姻就是愛情,表面和睦,互相尊重,但是他從未看見過父親與母親有過親密的牽掛和思念。
為了母親家母的身份,父親也留她薄面三分,不敢寵妾過甚,家中女眷所有事宜還是母親說得算。
在他還沒有成功之前,他的身份只是縣令爺家的大兒子,權力地位遠在父親之下,父權的震怒,一直是壓在他心頭令人窒息的巨石。
對未來的不確定以及家中次子對他繼承地位的威脅性,這些事情總是驅使著他努力地想贏得父親的認可和目光,可總是事與願違,父親不僅不關注他,還總是嫌棄他做得不夠好,壓制反駁他一切觀點和想法。
下一代一味的順從只會導致家道中落,而反叛才是拯救落魄家族的光明。
只有當你開始輝煌的人生了,迂腐粗暴、自以為是的父親才變得慈愛、溫和。
可是張士彥受夠了,受夠了這種以身份地位、名利權勢分高低卑賤的日子,他不想再考慮親人的眼色,也不想再繼續任何的愛都要付出代價,或者滿足什麼條件才能獲得關懷的日子。
在遙遠的西北方,他背井離鄉,安定一方。。
悲涼地思念著那個不為他而死,卻因愛他而亡的女子,心裡滿是說不完地苦楚,無地可放,設想過如果當初她沒有遇到他,現在應該輕鬆地過著自己想要的生活吧,每每想到這些,他只覺得暮色漸涼,但是天卻是剛露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