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怕自己想起了曾經同自己的大哥蒙子譽是多麼要好,以至於發現自己不過是個忘恩負義不記人情狼心狗肺的混賬。
可母妃死了,母妃是被他們害死的,叫他如何去原諒?
蒙子揚又硬了心神,這一切不過是蒙子譽欠他的,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那麼欠命自然是要拿命來還,單這一個王位怎夠?
蒙子揚抽出荷包裡的紙條,紙張經過歲月的侵蝕早已經泛黃,但內裡的字跡依然可辨。
字跡歪歪斜斜,寫下了四個願望:“祝譽哥哥早登王位,祝揚弟永遠開心,祝月禕嫁得如意郎君,祝譽哥哥、揚弟、月禕永遠三人。”
蒙子揚的目光久久停留在“永遠開心”四個字上,隨後卻微微一哂,這願望果然做不得準,如果所有人都能借著祈願來求觀音菩薩滿足私心,這世間就不會有那麼多不平了。
漢白玉觀音像被隨手扔在了地上,蒙子揚手裡緊緊握著那張舊紙踏出了熙照宮。
一日後
“你來了。”蒙子揚在麗天殿裡大醉,腳邊滾落了許多酒瓶,在看到那個他刻意去恨了許多年的人之後,他抬起了頭。
趙九悠面色陰沉地盯著單槍匹馬直闖皇宮的蒙子譽,只恨不得立馬將他凌遲,以報他兄長趙九逍之仇。
蒙子譽卸去了偽裝,那同蒙子揚相似的眉眼,讓蒙子揚自己都產生了錯覺。
就好像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
如今的蒙子揚眉目間總帶著陰鷙之氣,幾乎所有事都讓他不快,可幾千個日子以前,他甚至比蒙子譽還要正氣隨和。
他是南詔國第二個王子,本不必繼承王位,這些責任義務使命端莊,也都不需要他去操心。
如果怪不了命運,就只能怪眼前這個冠冕堂皇的人。
蒙子揚突然憤怒地將手中酒瓶砸到了蒙子譽面前。
裂瓷之聲響徹大殿,蒙子譽卻只低眸無比平靜地看了腳下一眼,隨後又寂靜無波地看向蒙子揚。
淡淡道:“多年不見,王上的脾氣又見長。若王上實在不想現在同王兄談,王兄可等王上平靜一些再來。”
“呵,王兄,你不是寡人的王兄,你也不配做寡人的王兄。”蒙子揚站了起來向蒙子譽走去,面上籠罩著揮之不去的陰沉,彷彿下一刻就能將蒙子譽推入深淵,萬劫不復。
蒙子譽面色依然不改平靜,甚至隱隱帶了喜悅之色,彷彿這就是無比簡單的兄弟離分後的久別重逢,而蒙子揚還是多年前向他歡欣雀躍蹣跚而來的幼弟。
兩人對視,各懷心思,最後蒙子揚先打破沉默令趙九悠出去將殿門關上。
趙九悠走後,幽沉的大殿之中只站著他們兩人。
隨後蒙子揚卻一句話讓蒙子譽鎮定的面色破碎。
“蒙子譽,你為何要回來?”
仿如誅心之論,狠狠地紮在了蒙子譽的心上,瞬間破開了堅硬的防守,紅血漫天。
蒙子譽藏在袖中的手竟有些顫抖,面對蒙子揚的質問,他一時失卻了勇氣回答。
然而蒙子揚下一句話更讓他陷入地獄無間,廝殺糾結。
“王兄。”
蒙子揚一聲王兄,讓蒙子譽徹底掉入了光怪陸離的過去,這麼多年他深陷親情的泥沼,渴望蒙子揚還是從前的幼弟,可六年前的事依舊曆歷在目,讓他飽受折磨,百思難解,不得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