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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有秘密的夜晚

自古歡時易過,苦日難熬。劉鯤也不知自己熬了多久的日子,他盤算著這些年攢下的銀子大概能夠在雀兒街盤下一間小鋪面,他去看過那條街,客流雲來,若在此盤店,一月也有不少賺頭。

誰知說的好好的,臨到頭了,房主卻突然漲了一百兩銀子。他家裡的所有積蓄都已變賣,能借的街鄰都已借過,銀錢像被狠狠碾磨過的枯木,再也漏不出一絲半晌。

鋪子是盤不成了,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家裡,就是在那時,見到了風塵僕僕的陸謙。

陸謙……

門外夜色悽迷,劉鯤的眼神閃爍了一下。

陸謙是陸啟林的兒子,是他的侄兒。

這個侄兒的性子不似他父親一般古板嚴正,像常武縣三月春日的暖陽,明亮瀟灑。他又會讀書,長得也好,心地純善,很難讓人討厭得起來。

劉鯤也很喜歡他。

他自己生的兩個兒子不成器,他懶得管,陸謙卻很喜歡跟著他。大約是因為陸啟林過於古板,而劉鯤看起來和善的多。陸謙喜歡跟著他釣魚、捉泥鰍,在傍晚的溪頭逮螃蟹。隔壁鄰舍都說,比起陸啟林,他看著才像陸謙的爹。

只是後來他上京後,除了一年半載和陸家通點書信,就再無往來了。

一晃多年過去,當年明慧瀟灑的少年看起來沉穩了許多,劉鯤又驚又喜,陸謙的笑容卻很勉強。

陸謙是為陸柔的喪事而來的。

陸柔死了。

這訊息劉鯤早就知曉,心中也很惋惜。陸柔剛嫁到盛京來時,還來劉家拜訪過一次。只是她嫁的是富商門戶,家中規矩大,尤其是她那個婆母,格外刻薄,劉鯤也不好厚著臉皮屢次登門,漸漸也就不再往來。

劉鯤以為陸謙是來奔喪的,誰知陸謙卻告訴他,陸柔的死另有隱情。

陸柔是被人害了。

陸謙嘴裡的那個秘密令人駭然,讓劉鯤也驚得魂飛魄散。年輕人如少年時般剛折,咬牙賭咒勢必要為枉死的長姐討個公道。

“謙哥兒,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你知不知道太師是多大的官……他跺跺腳,整個盛京都要抖三抖!你貿貿然衝出去舉告他,別說翻案,連你爹孃都要連累,聽表叔的,回去吧,否則連命也保不住!”

當時,他是這麼勸陸謙的。

但陸謙全然不聽。

年輕人雖然性子與他父親大相徑庭,但骨子裡的固執卻如出一轍。他看著劉鯤:“表叔,我姐姐死了,我明明知道真相卻要縮頭隱忍,那些人作惡虧心還能高高在上,世上沒有這樣的道理。”

“朗朗乾坤,天子腳下,有冤無訴,有屈無伸,不覺得荒謬嗎?”

“就算是死,我也要為我姐姐討回公道。”

他太年輕了,尚不知這世間的權勢,輕而易舉就能摧折一個家族的脊樑。

劉鯤勸不住陸謙,只得眼睜睜看著陸謙孤注一擲去了審刑院,如飛蛾撲向早已織好的密網。

果然,沒過多久,盛京街頭就出現了陸謙的通緝令。什麼凌辱他人、盜竊財物,這些亂七八糟的罪名一股腦兒兜在畫像人身上,他看著懸賞一百兩銀子的小字,心想審刑院的人還真是大方。

他拖著疲憊又麻木的身子回到家,王春枝正在家中哭鬧,說是雀兒街那頭的鋪面租不成,定金卻不退了,五十兩銀子的定金,他們要攢許久許久。子德和子賢去找店主對峙,被人打了一頓扔了出來。

家中一片狼藉,兒子的謾罵和婦人的哭鬧混在一起,吵得他頭疼,恍覺悲哀心酸,還不如常武縣的日子快活。他在一片吵鬧中不知不覺睡著,醒來的時候已是夜深,有人在耳邊喚他:“表叔,表叔!”

劉鯤抬起頭。

陸謙就站在他面前,他是趁著夜色來的,目光狼狽又有些焦躁。

“謙哥兒?”劉鯤坐直身子,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陸謙卻道:“表叔,審刑院詳斷官範正廉和太師府已暗中勾結,汙衊我要將我入獄。”他幾步走到屋中一口放乾果的罈子裡,從罈子裡摸出一封紙包著的東西。

劉鯤驚訝:“這是什麼?”

陸謙一笑,這個時候了,他居然也笑得出來,眼色似帶一分狡黠:“證據。”

“證據?”

“姐姐當時留給我的證據,我思來想去,表叔你的擔心也沒錯,所以我去找範正廉時,將這東西先藏在你家了。今日就是來取走的。”

他又走到劉鯤面前,沉默了一下,才鄭重其事地開口:“表叔,眼下緝捕告示已出,我是罪人之身,不能留在這裡連累你。”

劉鯤問:“那你今後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