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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相認

一夜暴雨,溪河急漲。

城中籬花紛紛吹落,第二日雨過天晴,清晨涼爽。

城南清河街,熱鬧了一整夜,白日就顯得有些冷清。天色還早,街巷靜謐,土市子向東一處茶坊裡,“吱呀”一聲輕響,刻意做成的柴扉門被推開,從裡頭走出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來。

少年一身蔥綠圓領對花錦袍,腳步輕盈,眉眼自在,如株生機勃勃的小楊柳,手裡捧著個紫木匣,往門前拴著的紅馬前走去。

段小宴是來取白玉的。

黃茅崗上,陸曈被戚玉臺的惡犬追咬,不慎遺落的醫箱被梔子尋到了。

本來也算立了一功,奈何傻狗太激動,嘴不夠嚴,醫箱滑落,摔出裡面一塊白玉。

白玉成色溫潤,刻紋精緻,一看就價值不菲,又被陸曈收在醫箱裡,可見是珍貴之物。

於是無瑕美玉上,一道嶄新裂痕頃刻刺眼。

那麼問題來了——

這塊玉佩究竟是被梔子摔碎的,還是被戚家那條惡犬摔碎的?

殿前司眾人看了許久,都沒摸出頭緒。

更何況其中一條兇手、兇狗已死,死無對證,無話可說。

這個鍋,只能殿前司自己扛。

裴雲暎就叫段小宴拿著這塊玉,請清河街天工坊的魯大師幫忙修補。

魯大師工藝卓絕,修補破碎的瓷器琉璃宛然如新,全然看不出裂隙,就是工期長,價錢貴,還要排隊。

有時逢上旺季,排個大半年是常有的事。

不過裴雲暎與魯大師過去曾有交情,隊是不必排,但錢一分沒少,段小宴覺得,裴雲暎付的銀子都足以再買一塊新玉送給陸曈了,何不直接送塊新的呢?畢竟碎玉即便修補得再瞧不出痕跡,畢竟也碎過呀!

“叫你去就去。”自家大人這樣回答他。

甚至還有幾分不耐煩。

段小宴只好作罷。

他把木匣收好,翻身上馬,一路疾馳至醫官院門口,適才下馬,與醫官院門口的小童說了一聲,就徑自往醫官院裡走去。

白日醫官們都很忙,奉值的奉值,核對方冊的核對方冊,他生得討喜嘴甜,又是殿前司的人,一路走過“哥哥姐姐”地亂喊,醫官們紛紛與他打招呼,和氣得很。

他頭回來醫官院,路不太熟,問了一個老醫官,聽說陸曈一大早去製藥房了,便往老醫官指的小樹林方向走去。

正是清晨,日頭從樹林枝隙中灑下,若閃爍浮金。段小宴眯眼看著看著,忽而想起什麼,忙從懷中掏出那隻紫木匣來。

晨起他去清河街的時候還太早,天工坊又昏暗,他只草草看了一眼,也不知魯老頭是否真修補得天衣無縫,肉眼尋不出差漏。此刻天氣晴朗,正好趁此拿到日頭下仔細檢查,若能瞧出瑕疵……

那得退錢!

段小宴開啟木匣,木匣墊著深紅絨布,一塊圓形白玉光華流轉。

他停步,取出那塊玉放到頭頂,使玉佩正對著枝隙中漏下的太陽,就著日光,仰頭細細審視。

玉佩溫潤生光,上頭篆刻的高士撫琴圖栩栩如生,仔細看去,整塊玉完整精緻,找不出一絲瑕疵。

段小宴揉揉眼睛,看了好幾遍,仍沒找出原本裂隙在何處,忍不住喃喃:“還真天衣無縫啊?”

他看得入神,沒留意身後有人走來,那人走近,視線掠過他高舉的白玉之上,目光猛然一頓。

“你……”

段小宴這才發現有人經過,轉過身,見眼前站著個穿醫官袍的年輕男子,生得清俊,眉眼間有幾分面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