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要表現得深得榮耀,感恩戴德。
何其悲哀,何其可笑。
然而他入醫官院已二十年,平人之身走到此處已是不易,後起之秀紀珣虎視眈眈,當年依仗的顏妃又早已失勢,若非太師府站在身後,只怕如今院使之位也坐不安穩。
並無選擇。
看了片刻,崔岷正要轉身回屋,忽然聽得一聲:“院使!”
回頭一看,陸曈自院外疾步走來。
她走得很快,聲音比之尋常略高一些,四周正看太師府酬禮的醫官們見狀,紛紛抬目朝她看來。
崔岷:“陸醫官……”
陸曈走到他面前,一口打斷他的話:“崔院使,是否盜用了我的方子?”
此話一出,四周一片寂靜。
跟著趕來的林丹青大吃一驚,一時忘了開口。
崔岷眸色微動,望一望她,語氣依舊平靜:“陸醫官何出此言?”
“十幾日前,院使令我去書房,詢問我春試大方脈考卷最後一問中,所制新方。”
“考卷中藥方乃匆匆寫下,中有不足,院使問我如何彌補,我便依言告之。”
“而今,”她目光覷過院中正搬至門口的、裝滿了古籍文墨的木箱,冷冷開口:“戚家公子病退痊癒,太師府呈上謝禮。可這一切,皆由院使偷盜我藥方而起。”
“院使清正,貴為醫官院之首,怎能做出這等卑劣之事?”
四周一頓,隨即議論聲頓起。
崔岷去太師府給戚玉臺行診一事,醫官院無人不知。
但具體戚玉臺病情如何,醫案如何,除了崔岷本人,無人知曉。
如今陸曈驟然在此發難,當著眾人面質問崔岷,難免惹人好奇。
圍觀醫官中忽然有人說話——
“陸醫官好大的臉,院使治好戚公子是院使的本事,與你有什麼關係?在這紅嘴白牙張口誣陷人,當真以為春試紅榜第一就了不起,以為誰都惦記著你那方子!”
陸曈側目,說話的是曹槐。
曹槐冷哼一聲。
自打幾月前他將金顯榮那攤爛差事甩給陸曈,自己又稱病回家後,便在家中做起陸曈被金顯榮折磨的美夢。誰知等來等去,一直沒等到陸曈倒黴的訊息,醫官院一切風平浪靜,並無大事發生。
心中實在奇怪,待回到醫官院,曹槐找來相熟的醫官打聽陸曈的訊息,卻得到一個晴天霹靂。
“陸醫官?她不是給金侍郎治腎囊癰麼?倒是治得挺好的,先前瞧見幾次金侍郎的下人給陸醫官送藥冊,畢恭畢敬,比先前對曹兄好多了。”
“陸醫官,還真是有兩下子!”
曹槐如遭雷擊。
陸曈竟真治好了金顯榮!
這也就罷了,更令人不安的是,他回到醫官院中後,崔院使一直沒分派別的差事給他。雖然他自己並不是什麼勤勞之人,但這批新醫官入院,人人想要出頭,長時間坐冷板凳,吏目考核不過,入內御醫便再無機會。
他把所有帳都算在陸曈頭上,奈何治好了金顯榮的陸曈在醫官院中已小有名氣,後來更有殿前司指揮使裴雲暎在背後仗勢欺人,他也不敢貿然動手。
沒想到如今陸曈竟然主動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