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上寫:昏與庸,可限而不可限也;不自限其昏與庸,而力學不倦者,自力者也。
假的,都是假的。
勤學不能彌補愚笨。平庸的人想要靠自己努力走上高位,根本不可能。
“所以,你為了這個陷害我?”
崔岷哂笑。
“苗良方,你明明可以幫我,多一步,就可以讓我過得更好,但你沒有。”
“既然你沒有為我考慮過,又有什麼資格要求別人為你考慮?”
崔岷輕嘆:“你空有醫術,卻根本不懂利用。《苗氏良方》在你手中沒有價值,它真正的價值不是造福天下,一個人對天下的福祉再大又能大到哪裡去?它真正的價值,是可以換來富貴和前程,拋棄那些無用的清名,讓人當人上人,過上好日子。”
“這才是《苗氏良方》存在的真正意義。”
苗良方靜靜看著他。
“所以,你過上好日子了?”
崔岷一頓。
這些年,他已做到了院使,比苗良方還要高的位置。也娶妻生子,購置宅邸,書房比少時做工的整個藥鋪都還華麗寬敞。
往來皆是達官顯貴,他幾乎都已忘記自己來自何處,過去的苦日子。直到現在——
太師府像拋棄一條狗一樣的將他拋棄掉了。
只因太師府找到了更好的替代。
他其實也並非全無籌碼,他知道戚玉臺的癲疾,他可以以此威脅,他甚至腦海裡已經有過這樣一個念頭,但很快這念頭就被打消了。
只因來送飯的獄卒“無意”與他說了一句話。
說他妻兒如今獄中著感風寒。
只一句,再無反抗之意。
他不能威脅,只因他妻兒尚在對方手中。如今妻兒尚能留一條性命,若他不識好歹,連命也保不住。
他重要的東西在別人手中捏著,便只能束手就擒。
苗良方問他:“那你現在,做到人上人了嗎?”
人上人。
崔岷苦笑起來。
他汲汲營營爬至高處,也不過是戚家的一條狗,呼來召去,隨時可棄。
他們這種人,註定只能做奴才。
“人命貴賤,胎中自帶。”他抬起眼,認命般的木然開口:“這輩子沒指望了,下輩子,希望我投個好胎。”
“卑賤貧窮,非士之辱也。”苗良方搖頭:“阿岷,沒人能決定自己出身,出身並非你我之過。”
“阿岷”二字一出,崔岷愣了一下。
他看向苗良方。
苗良方坐在牢獄前,許多年前,他二人也是這樣,席地坐在冬日的柴房裡,捧著醫書互相盤問,對將來的日子盈滿期待。
時光倏然而過,當年年輕的小夥計鬢髮已生出斑白,他鋃鐺入獄做階下囚,苗良方也瘸了只腿,早已物是人非。
崔岷低下頭:“如今你冤屈既洗,繞了這麼大個圈子,今後打算如何?回醫官院做你的院使?”
他諷刺地笑一聲:“看來這位置註定是你的,別人搶也搶不走。”
“我不回醫官院。”
“什麼?”
苗良方道:“我老了,腿也不好使了,這些年,盛京醫籍變化不少。醫官院早已不是當年的醫官院。回去也做不了什麼。”
崔岷盯著的目光古怪:“我以為你做這些,是為了拿回院使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