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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心亂

她繼續往前走,提醒道:“殿帥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我繡工很差,見不得人。”

“沒關係,”裴雲暎無所謂地笑笑,“應該不會比當年更糟了。”

陸曈:“……”

“那我就等著陸大夫生辰禮物了。”這人一錘定音。

陸曈抿了抿唇,正要說話,就見前頭售賣七夕乞巧之物的彩帳下,有人聲傳來。

“你這批切羊頭,都不新鮮了!聞著不香。”是個買小食的食客。

被他指責的人彎著腰連連點頭:“瞎說,就是天太熱,放不住,這羊肉我傍晚才切上,算啦,今兒七夕,不吵架,送你份梅子姜拿好,祝您發財!”

說話聲熟悉,陸曈凝眸看去,不由微微一怔。

“申大人?”

彩帳中忙碌的男人正將溫桶裡的羊肉重新擺好,聽見動靜,抬起頭來,也是一愣:“裴大人,陸醫官?”

這人竟是申奉應。

陸曈看向申奉應,他沒如從前一般穿官服,只穿了件交領灰褐色短衫,衣襬紮在腰間,白色束口長褲,頭裹皂巾,腳蹬布鞋,一副商販打扮。

“申大人怎麼沒巡邏?”陸曈望了望四處,沒見巡鋪屋其他巡鋪。

申奉應撓了撓頭:“我現在不在巡鋪屋當差了。”

陸曈一怔:“為何……”

她記得這位申大人,對官場充滿雄心壯志,又熱愛四處逢迎打點,與此刻在街市小攤上忙碌的形象頗有不符。

申奉應搓了搓手,走到他攤前的彩帳下,請陸曈和裴雲暎在小桌前坐下,給他二人一人倒了筒綠豆水,抓了把滷花生,自己在小凳上跨坐下來。

“那個,先前豐樂樓的事你們應該知道了,”申奉應扔了顆花生進嘴裡,“豐樂樓大火,太師家公子出事,實不相瞞,是我第一個發現的。”

陸曈與裴雲暎對視一眼。

申奉應未察覺,只拍拍胸,語氣得意,但因此刻灰頭土臉,得意也透出股可憐。

“我是第一個發現的,也是第一個倒黴的。軍巡鋪屋上下得推個人出來負責,我這一沒身份二沒背景,自然就成了頂鍋的。”

陸曈皺眉:“你發現戚家公子,救了他一命,應當有功才對。”

“陸醫官呀,一瞅你就不懂官場!”申奉應一拍桌子,“性命事小,太師府丟臉事大,人家有氣總得發出來不是。”

言罷,又抽自己一嘴巴子,“你說我,怎麼就那麼賤呢?要是不去多管那個閒事……”他噎了一下,又沉吟,“要是不去多管那個閒事,戚公子有個三長兩短,那我現在可能羊肉都賣不了了。”

這話說得很有幾分心酸。

陸曈沉默片刻,道:“抱歉。”

申奉應莫名其妙看著她:“你和我道什麼歉?”

他嘆了口氣。

“其實吧,我在巡鋪屋呆了十多年,最後也就混了個小差事。他們要我拍馬就拍馬,要我逢迎就逢迎,到頭來,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啊!”

他大笑幾聲,“這些年,孝敬上頭的銀子花了不少,成日就知畫餅充飢,落得這麼個地步真離譜。早年間我娘給我算命,說我這命裡就是不帶印我還不信,如今看來,人還得信命。”

“算了,懶得折騰了,”他一揮手,不知是不是故作灑脫,“要一早知道這些年孝敬上頭的銀子都打了水漂,啥也沒落著,還不如早點回家賣肉。我這臉,說不準賣著賣著,也能賣個羊肉潘安什麼的。”

他兀自玩笑,身後有食客喊:“老闆,切二兩羊肉!”

申奉應“哎”了一聲,邊答應邊匆匆起身,去溫桶邊撈切羊肉。陸曈坐著,看他笑臉迎人地將切好羊肉遞給食客,心中十分不是滋味。

豐樂樓大火因她而起,申奉應說到底,也是因她丟了官。

她把綠豆水喝完,在小桌上留下茶錢,沒與忙碌的申奉應打招呼,自己偷偷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