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便紛紛先回長樂池邊席宴。
裴雲暎跟著梁明帝登上龍船,皇后、太后正於船中休憩,見他上船,交代下接下來儺儀之事,裴雲暎才退下。
他先去禁衛那頭轉了一圈,回到長樂池畔,席間氣氛熱鬧,林丹青正側首與常進說話,身邊沒有陸曈的影子。
他掃視周圍,並未看見陸曈在何處。
倒是林丹青瞧見他過來,同他打招呼:“裴殿帥怎麼來了?”
裴雲暎看了一眼席上,問:“陸曈不在?”
林丹青怔了一下,“咦,剛才還在這裡?”
“可能被旁人叫走了。”林丹青回過頭,“我同她說過的,一個時辰後儺儀開始,估摸很快就回來。”
裴雲暎眉頭一皺。
“裴殿帥有事找她?”
他搖頭,正要說話,那頭幾位皇子叫他,他便沒說什麼,又轉身離去了。
……
人群熱鬧喧囂漸漸遠去,長樂池更遠處,幾位宮人從院子裡出來,庫房裡一片安靜。
庫房裡大大小小堆滿了假面披髮、狼牙煙火、骷髏人偶,最中間一隻金眼白麵的巨大木偶,系錦繡圍肚,足有一人來高,格外沉重,盛在一塊裝了輪子的木板上,十分神氣。
這是等會兒儺儀要用的工具。
因工具繁瑣,大大小小堆於一處,顯出幾分雜亂,一眼看去,並不容易發現人影。
宮中數年不曾呈大儺儀,工具都是由禮部臨時準備,其中負責儺儀的匠人並非入內樂工,此地守衛更松。
卻在陰沉的安靜裡,陡然響起人聲。
“東西呢?”庫房裡,戚玉臺朝陸曈伸出一隻手。
他自昨夜裡就在期待今日,可惜今日先是諸軍百戲,後是天章壇祭典,眾目睽睽,他根本無法尋得機會來找陸曈。父親雖然離他離得遠,可卻暗中叫戚華楹盯著他,以免他突生意外。就連此刻出來找陸曈,都是假借如廁。
陸曈不語,從袖中摸出一隻紙包。
戚玉臺迫不及待接過來,正要開啟,突然想起什麼,趕緊看了一眼四周,庫房裡並無人聲,剛剛的宮人出去搬東西了。
他這才放下心來,誇讚地看一眼陸曈:“你倒會選地方。”
長樂池邊處處是人,四處又都有宮人行過,他還在想到底如何避人耳目,畢竟宮裡人都是人精,一旦覺出不對恐怕生事,尤其是三皇子的人。
正想著,外頭突然有人聲響動,戚玉臺一驚,面前正是那隻金眼白麵的“瘟神惡鬼”,陸曈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埋下身,高大木偶的身影遮蔽二人。門外兩個小太監談論什麼,不多時,聲音又漸漸微弱。
戚玉臺鬆了口氣。
緊接著,心中又焦躁起來。
不時有人經過,實在令人難安,可長樂池到這裡,已再難尋到另一個更適合服散的場所,再往前,就會撞見皇家禁衛了。
正想著,陸曈摸索起面前木偶的肚腹處,用力一扳,緊接著,一扇小門彈開。
木偶中間竟是空心的。
陸曈道:“你進去。”
戚玉臺蹙眉:“什麼意思?”
“門外隨時有人進來,躲在此處也不安全。不如藏在木偶腹中。”
她道:“儺儀亥時開始,約莫一個時辰後,會有儀官來此。戚公子若在一盞茶間服盡藥散,藥效消失後,就算被人發現,也可假稱走錯路行至此處,不會被人發現端倪。”
這只是存放儺儀工具之地,當今陛下討厭儺儀,若非蘇南蝗災,根本不會特設大禮,忽視之物,自然不放在心上,因此並未有重兵把守,就算被人察覺,走岔路也不是什麼大錯。
只要服藥過程中未被人察覺就好。
戚玉臺心知此舉多少危險,但不知為何,竟又有一絲緊張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