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夠苦了,喝點酒吧。”蕭逐風道:“散散你難看的愁容。”
裴雲暎笑了一下,看蕭逐風倒了一小盅酒,推到他面前。
他拿起酒盅,在指間把玩一圈,“嘖”了一聲:“臨行前喝酒,怎麼有種斷頭酒的意思,”頓了頓,又道:“是不是有點太不吉利了?”
“不會。”蕭逐風在他對面坐下,平平淡淡開口:“情場失意賭場得意,你情場失意得一敗塗地,我們計劃一定順利得令人吃驚……”
裴雲暎:“……”
他嗤笑一聲,擒著酒盅送至唇邊,酒水入口,辛辣刺鼻之際,裴雲暎微微蹙眉。
“含香酒?”
蕭逐風聳了聳肩:“老師拿的。”
他二人少時在嚴胥手下做事,蕭逐風在先,裴雲暎是後來者,算來算去,也有幾分同門師兄弟的交情。
嚴胥苛刻,訓練武藝常使他二人交手,每每摔打得鼻青臉腫不可罷休。
年紀小時,總吃不得苦,嚴胥要等燈油燃盡方將他二人放出囚室。那時只恨燈油太多,長夜難渡。多年以後回頭,卻又唏噓燈油太少,遺憾當年蹉跎時光。
那時候,每次交手完,嚴胥會讓他二人喝完一壺含香酒,含香酒辛辣難聞,卻對療傷頗有奇效,兩人都是皺著眉頭喝完。
到今已許久未喝了。
過了一會兒,蕭逐風嘲笑:“你還記不記得,第一次你我交手時。你被打趴在地,狼狽至極。”
裴雲暎冷笑:“你記錯了,選殿帥的時候,你差點被我砍死。”
二人又是一陣沉默。
蕭逐風是孤兒。
他在慈幼局長大,五歲時被嚴胥帶走,成為嚴胥徒弟。
裴雲暎來之前,嚴胥最看重他,裴雲暎來之後,情勢有所變化。
年少時,勝負欲總是很強。蕭逐風討厭裴雲暎,嚴胥卻要在他們二人中選擇一位,作為埋伏在殿前司的釘子。
那時較量不少,彼此都看不順眼,明爭暗鬥。直到有一次,二人執行同一項任務,其間驚動他人,蕭逐風被人埋伏,裴雲暎已逃了出去,卻在最後關頭折返,帶著他一同逃走。
那次兩人都受傷不輕,之後嚴胥狠狠責罵裴雲暎,卻點名要他進了殿帥府。
後來,裴雲暎成了指揮使,他成了副指揮使。
牆上火把照得屋中光線混沌。
蕭逐風道:“昭寧公找過你了?”
“找了。”
“要你救裴家?”
“很明顯。”
蕭逐風沒客氣:“無恥。”
裴雲暎嘆了口氣。
“你沒爹是個孤兒,我有爹還不如孤兒,真不知誰更倒黴。”
話音剛落,囚室裡傳來人聲:“還有心思閒話,我看,被你二人牽連之人最倒黴。”
二人轉頭,嚴胥從石階上走了下來。
他一身黑衣,袍間蒼鷹刺繡金光粼粼,護腕、長刀、輕甲齊齊上陣,眼角疤痕在燈火下猙獰無比。
“都準備好了?”
二人應了。
“你姐姐和寶珠,我已安排人將她藏好,再無後顧之憂。”嚴胥視線掠過裴雲暎,停了停,道:“你既被拋棄,也沒什麼放不下的,給我打起精神。學學你心上人乾脆。”
裴雲暎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