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實在太累了。
病人們都沒有出聲吵她,陸曈給她蓋了件毯子,自己走出癘所外。
已是清晨,今日竟罕見的有一絲日頭,那點淡淡的天光似被厚厚雲層遮掩不住,透出一隙金紅,似乎可以窺見日出的影子。
紀珣從身後走了過來。
忙了一整日,他眉眼間隱有倦色,揉了揉額心,道:“翠翠的病情不好,身上已大部分出現紫雲斑。”
縱然此刻救活,但也沒有多少時間了。
“我知道。”陸曈道:“但新方已被證實不可用。”
“我有一個想法。”紀珣看向她,“若為她用新方,可多拖延數日,如果不用新方,就這幾日,她隨時可能死去。”
陸曈望著他:“新方不妥,丁勇就是用了新方中毒而死,紀醫官,你比我清楚。”
紀珣搖頭,“不是新方有毒,是新方中厚扁有毒。如果能找到厚扁解藥,未必沒有生機。”
“你想說什麼?”
“用新方,厚扁之毒乃熱毒,我想試試赤木藤。”他道。
陸曈訝然:“蘇南沒有赤木藤,或許平洲也沒有。”
“醫正已讓人傳信去平洲,或許能爭取幾日時間。陸醫官,我們沒有太多時間可以等。”
紀珣一向謹慎小心,當初醫官院中她在金顯榮藥材中用上一味紅芳絮便被他言辭訓誡,如今這方法已十分大膽,而她彷彿才成了那個謹慎小心的人,調轉位置,未免荒謬。
“有些冒險。”
“對於病者來說,每一線生機都要爭奪。”
他說得其實沒錯。
“可惜平洲離蘇南尚有距離,”紀珣嘆息一聲,“不知翠翠能不能撐得到那日。”
這聲惆悵的嘆息,直到陸曈回到宿院,仍在她耳邊迴響。
只解厚扁之毒……
陸曈在桌前坐下來,方坐下,一隻乾癟的草螞蚱躍入眼中。
陸曈怔了怔。
彷彿又看見丁勇憨厚笑臉,與翠翠送她草螞蚱時候的開懷。
她凝眸看了許久,才低頭取來紙筆。
丁勇所用新方被重新寫在紙上,陸曈目光在重重藥材中落在“赤木藤”三字上。
平心而論,這醫方的確十分大膽。厚扁之毒難解,過量解藥又會即刻消解毒性。這就意味著,互相制衡藥性更難。若用別的毒藥,只會加重其毒性。
丁勇最後也無法消解此毒。
從盛京帶來的藥材,以及裴雲暎從臨近岐水送來的草藥都已一一看過,能用上的都用上了,藥效仍然不佳。
蘇南已沒有別的草藥。
赤木藤……
最近的平洲運過來,也要五六日了。
陸曈眉頭緊鎖,抬眼看向窗外。
窗外皚皚風雪裡,隱隱可見落梅峰隱隱嫣紅。
落梅峰倒是有很多草藥,從前她常在其中取用,可惜都是大毒之物,根本無法解厚扁之毒。
不過,赤木藤……
陸曈心中一動。
等等,她似乎遺漏了一個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