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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 筆記

癘所的人都傳說,陸曈去山上給病人們摘藥草了,正因如此,病人們重新換上新藥方。只是陸曈自己卻突發舊疾臥病在床,這幾日都未出現。

林丹青沉默片刻,道:“還好。”

“林醫官,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何事?”

翠翠望著她:“你能不能,替我和陸醫官道個歉?”

林丹青怔住。

翠翠低頭,擰著自己衣角,低聲道:“先前我爹出事,我怪陸醫官……我知道不是她的錯,是我太傷心了……”

“癘所的紅婆婆說,陸醫官是為了給我們採藥才去的落梅峰,下雪的落梅峰多危險,蘇南人都知道,我想去和她道歉,常醫正說陸醫官還沒醒……她什麼時候能醒?”

這個先後失去爹孃的小姑娘,怯怯地在林丹青掌心放上一隻草螞蚱。

林丹青看著手中草螞蚱,片刻後,蹲下身來,摸摸翠翠的頭:“她沒生過你氣。”

“陸醫官是最大方不愛計較的人,”她道:“她很快就會醒來,等醒了,再來找你一起編螞蚱。”

翠翠點了點頭,林丹青卻心頭一酸,不敢再看,起身快步出了癘所。

蘇南日日下雪,北風颳得人臉疼,林丹青收拾好藥碗,往醫官宿處方向回去,神情有幾分茫然。

陸曈的情況很不好。

起初他們以為陸曈是虛弱導致舊疾復發,後來眾醫官一同為她行診,紀珣和林丹青詢問過裴雲暎先前陸曈發病的跡象,漸漸可以肯定,陸曈不單只是身體衰敗,她身上有毒。

然而長期做藥人的經歷,使得各毒在她身上症象已十分不明顯,他們無從知道陸曈曾試過哪些毒,自然也無法對症下藥。

陸曈脈搏一日比一日更虛弱,先前偶有清醒時,如今清醒時越來越短,比起癘所的病人們,她更危險,像油燈裡搖搖將熄的殘燭,不知哪一刻就會湮滅。

觸目驚心。她少時在太醫局進學,醫理各科名列前茅,即便後來春試紅榜未能奪魁,卻也自信傲然,覺得醫道無窮,年輕人有的是大把時間在未來一一鑽研,如今,卻無比痛恨自己醫術不精,竟然救不得自己朋友。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

林丹青走進宿處。

原先與陸曈二人住的宿處,現在只有她一人。

她進了屋,想拿昨日新想的幾處施診案與紀珣常進討論,一瞥眼,瞧見屋中桌上放著的陸曈醫箱。

下山後,陸曈昏迷不醒,醫箱被留在屋裡保管,林丹青瞧著,心中忽然一動,走到桌前。

大夫的醫箱,猶如舉子們的考籃,將士們的兵器,珍貴且私密。翰林醫官院的醫官們從來將自己醫箱保管極好,林丹青猶豫一下,伸手抱起陸曈的醫箱。

陸曈自己做藥人多年,雖不說,但自為醫者,應當對自己身體有數。醫箱中說不定會放平日用的藥物,雖這可能性很小,但情勢危急處,也顧不得其他。

林丹青開啟醫箱。

這醫箱已經很久了,連醫箱帶子都已經有磨損過多的痕跡,被層層修補過。又似乎摔過幾回,有些變形,不大方正。蓋子一揭開,裡頭只簡單的放著幾樣東西。

桑白皮線、金創藥、煤筆,還有幾冊醫籍。

林丹青拿起那幾冊醫籍,都是有關治疫的,應當是出發來蘇南前,陸曈在盛京自己帶來的。

林丹青檢查一下,見幾冊醫籍下,還有一本文冊。這文冊沒有書名,應當是自己書寫,想了想,她在桌前坐了下來,翻開手中文冊,待看清文冊上的字,不由一怔。

“‘勝千觴’:白芷、獨活、甘松、丁香、安息……”

“焚點此香,香氣入鼻,身僵口麻,行動不得,神智清醒,恍如醉態,勝過飲盡千觴烈酒,醉不成形。”

這是……

藥方?

林丹青疑惑。

她不曾聽過這味‘勝千觴’的方子,其中材料與藥效都寫的格外清楚,看上去更像是陸曈自己研製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