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珣和裴雲暎同時朝她看來。
林丹青把文冊遞給紀珣:“我在陸妹妹醫箱中找到了這個,上頭記載的毒方,應該都是她過去自己試過的藥方,紀醫官,有了這個,至少現在我們知道陸妹妹曾經醫案,有了頭緒,不至於毫無目的。”
紀珣接過文冊翻了幾頁,一向平靜神色驟然失色。
林丹青又把手上紙頁交給裴雲暎。
“陸妹妹發病很久了,在蘇南也不是第一次,只是沒人知道。之前我看見她流鼻血那次,也是毒性發作,不過被她搪塞過去,未曾察覺。”
裴雲暎接過紙頁。
那紙頁很薄,只有一張。上頭記載的字跡潦草而簡單。
“二月初十,腹痛嘔吐,出汗心悸,腿軟不能走,半時辰後自解。”
“六月初九,四肢厥冷,畏寒,隱痛,胸膈不舒,一時辰後自解。”
“九月十七,頭目昏眩,昏厥整夜。”
“十一月二十四……”
“……”
“十二月初三,嘔血。”
握著紙頁的手一緊,裴雲暎臉上霎時血色褪盡。
這上頭,一條條記載的是發病案像。
誰的病,誰在痛,清清楚楚,一目瞭然。
她發病的時間間隔越來越短,疼痛的時候卻越來越長,最開始是半個時辰,後來就成了一整夜。一開始是出汗心悸,到最近一次,已是嘔血。
裴雲暎的視線落在那張薄薄紙頁上,那雙曾握刀的、危險臨於當前而紋絲不動的手此刻微微顫抖,彷彿握不住這張輕薄的紙頁。
紙頁的最上端寫著一行字。
“永昌四十二年,八月十二,胸痺,心痛如絞,整夜。”
永昌四十二年,八月十二……
他忽然想了起來。
是他收到軍巡鋪屋舉告,說仁心醫館殺人埋屍那一天。
他知曉對方的偽裝與底牌,很想看她這次又要如何絕處逢生。於是帶著令牌不請自來,饒有興致地注視她冷靜與反擊,意外於她的膽量,欣賞於她的心機。她在濃桂飄香的花蔭裡與他對峙,含著嘲諷的微笑,扳回漂亮又精彩的一局。
他那時心想,好厲害的女子。
卻不知道在他走後,她獨自一人痛了整整一夜。
他什麼都不知道。
彷彿有一隻手驀地攫住他心臟,一剎間,他與她感同身受,彷彿隔著長久的光陰,與屋中孤獨蜷縮的女子對視。
深入骨髓,痛徹心扉。
林丹青見他神色有異,低聲道:“殿帥……”
裴雲暎垂下眼,指骨漸漸發白。
許久,他開口。
“是我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