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宴上護駕也是你們的計劃?”陸曈問。
當年裴雲暎得以升遷得這般快,是因為在皇家夜宴中捨身相護遇襲的梁明帝,正因如此,他很快做到殿前班指揮使的位置,惹人紅眼無數。
“有得有失吧。”他不以為然地一笑,“不是你說的,復仇,從來都很危險。”
陸曈不作聲,只想起當年蘇南破廟初見那一日,雖然他看起來若無其事,還能拿匕首威脅她,實則身上傷痕累累,她還記得疤痕是從後背襲來,又深又長的一條,的確很是危險。
她問:“你當初去蘇南,也是為了此事?”
“是去找人。先太子之死牽扯不少人。有人提前得了風聲逃走,皇帝要殺人滅口,我的任務,就是找到他們,帶回盛京。”
他說得輕描淡寫,陸曈卻從這話裡聽出幾分艱辛。
她有心想叫他輕鬆,於是玩笑:“這算撥亂反正?”
裴雲暎搖頭。
“其實沒那麼大志氣,一開始,只是想復仇。”
他只是不甘心母親就這麼死了,想要討一個公道。只是他要對付的人是天下間最尊貴的人,這復仇的希望便顯得格外渺小。
後來一步步走過去,走到高處,牽連的人越來越多,身上揹著的擔子越來越重,漸漸身不由己。若非遇見陸曈,遇到這世上另一個自己,他險些要忘記,最初發誓討回一切的自己是何模樣。
原來就是如此,孤注一擲,決絕又瘋狂。
“昭寧公其實有一點說得沒錯,”他淡淡開口,“我身上畢竟流著母親的血,皇帝對我仍有猜忌。當年,是他一力保下我性命。”
誠然,這保護或許是因為他是裴家繼承人的緣故,而梁明帝在亂軍一事後對裴棣很放心,所以他多活了這麼多年。
裴雲暎自嘲一笑:“他應該很後悔。”
袒護的人最後離開裴家,對裴家拔刀相向,裴棣曾為了裴家犧牲一切,最終,他的妻兒也為了裴家犧牲了他,輪迴因果,不外如是。
陸曈伸手,覆住他的手背。
他從回憶中驟然回神。
“你已經做得很好。”她說。
手背上傳來微微暖意,曾幾何時,這雙對他拔刀相向的手如今也會握住他溫聲安慰,他低頭,語氣很淡。
“出身、行事,說出去到底不光彩,所以不想告訴你。”他將她的手反握進掌心,“但如果你想聽,我可以慢慢說給你聽。”
“好啊,”陸曈側過臉看他,一本正經開口,“其實你早就應該說了,你知道,我殺人埋屍很在行,若是早就知道……若是在蘇南那次就知道,我一定想辦法幫你殺回盛京。”
裴雲暎望著她,她說得一臉認真,忍不住失笑。
他以為這些難堪的過去說出來很艱難,但原來也不過如此,那些往日的陰謀、算計、羞辱和眼淚似乎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仇恨變得模糊,他已記不清更久前悲恨的滋味,或許傷痕還在,但總會痊癒。
都過去了。
“陸曈,”他垂眸,親了下偎在身側的女子額角,“明日我帶你見見我娘吧。”
陸曈抬頭。
“也讓我,見見你的父母兄姊。”
他們會成為彼此新的家人。
她怔了怔,隨即笑起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