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不配?”皇帝怒吼,“朕哪裡比不上元禧,就因為他是太子,這江山帝位就該在他手中。他有忠臣有兄弟,有最好的一切,父皇騙了我,嘴上說我是他最疼的兒子,實則還是偏心,要把最好的東西都留給他!”
“他們都該死!”
“朕當年就不該留你!”梁明帝喘著粗氣,臉色猙獰地盯著逼近的寧王,“還有你!隱忍多年就是為了眼下……好一個閒散王爺!”
“兄長又何嘗不是呢?”寧王冷笑,“你該慶幸,偷來的東西被你佔了這麼多年。”
“一介賊子,妄圖江山,可笑。”
刀鋒斬過,所有恩怨戛然而止。
籌謀多年的復仇終於落下尾聲,大仇得報,他回望過去,竟有些想不起來時之路,內心一片空茫。
不知陸曈大仇得報那夜,仰頭望向長樂池邊煙火的心情,可曾與他一樣?
他在盛京料理完嚴胥後事,元朗點他去岐水,他知道元朗是故意的,這位與他同行多年的寧王殿下,即便登上皇位後,仍保留著從前的一點八卦與市井。
他從善如流。
裴雲暎想得很明白,人與人相處,猶如面對面行走,有人走得快,有人走得慢。
她走得慢無妨,他願意多走幾步。
他慶幸自己多走了幾步。
才知道她曾那麼苦、那麼疼,那麼孤單過。
原來她一直推開自己,是有更深的難言之隱。
幼時他驕傲飛揚,眼高於頂,旁人邀約總不願搭理,母親告訴他:“阿暎,你這樣,日後不會有人與你說話。”
“不需要。”
“可是阿暎,人的一生,高興或是不高興,倘若只有一人獨自領略,就會非常孤單。”
陸曈就曾這樣的孤單過。
好在以後不會了。
從今往後,無論悲喜,離合愛恨,他都會和她一同分享。
他走進書房,陸曈正坐在書案前,認真搭建他那堆木塔,木塔高高聳立成一團,最上的一顆怎麼也搭不整齊。反反覆覆幾次,陸曈臉上已有不耐。
他牽了牽唇,走到她身後,握住她的手將那隻木塊往上擺,邊道:“不要著急,建塔需要凝心靜氣。”
她被籠在他懷裡,發頂擦過他下巴,頓了頓,沒好氣道:“你在這裡,我怎麼寧心靜氣?”
“嘖,你這是在怪我令你分心?”
“不然呢?”
“都怪我這張臉。”他感慨。
陸曈轉過臉來,蹙眉盯著他,半晌,一本正經道:“這張臉的確長得像我一位故人。”
“什麼故人?”
“欠了我銀子的故人。”
他揚眉:“銀子沒有,人有一個,要不要?”
陸曈佯作嫌棄:“湊合吧,臉還行。”
“……那我還賺了。”
她抬眼看著她,看了一會兒,忍不住笑了。
裴雲暎跟著笑了起來。
木塔靜靜立在桌上,曾被人一粒粒堆起,又被人闃然推倒,反反覆覆,前前後後,見證他的過去與現在,脆弱與堅強。
將來日子很長,不敢說再無困惑,但他已經很久不搭木塔了。
她是最後一顆。
也最有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