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他話音剛落,我的臉唰地一下就紅了,平時的伶牙俐齒也瞬間不見蹤影。本來就理虧的我,只能保持緘默,以示我並不是犯了事就逃之夭夭的人。
等了一會兒,他正色道:“好了,不逗你了。看樣子你應該還是個學生吧?我也不為難你,只是犯了錯就得承擔責任。”他頓了頓,似是思慮了一番後又道,“這樣好了,若是有空你寒假來我公司打工吧,酒錢從你工資里扣,怎麼樣?”
不知怎的,我立刻想到電視裡演得那些古代的在客棧裡吃霸王餐被抓的人給老闆當跑堂以抵餐錢,還有那些欠錢的農民將女兒押給大戶人家做丫鬟抵債的情節,心裡不由得暗暗罵道:“資本家的本色啊,就是剝削勞動人民。”
不過我還沒到不懂見好就收的愚蠢地步。既然人家不跟我計較幾瓶珍藏好酒被我一腳毀屍滅跡,我又怎能不知好歹地退一步海闊天空呢。
於是我趕忙作揖道謝:“多謝英雄手下留情,只要不是以身相許就是給你們公司掃廁所都沒關係!”為了增加可信度,我還換上了一副特真誠的表情。
費先生一聽我這話,表情明顯僵了僵,然後嘖嘖道:“還挺伶牙俐齒,真是吃不得半點虧。”
我嘿嘿一笑:“就當您是誇我呢,謝了。”說完我一伸手,道,“名片。”
他不解:“幹嗎?”
“沒名片我怎麼找你?”
“呵,我只給跟我有業務往來的人發名片。還是你給我留個號碼吧,我聯絡你。”
我一邊嘟囔“這是什麼破原則”一邊從包裡拿出便箋紙,寫上我的名字和號碼遞了過去。轉身欲走,但一想說了半天都不知道人家叫什麼,便問他:“你名字?”
“費子辰。子夜的子,良辰的辰。”
我輕輕一笑:“費先生,再見。”
說是“再見”,可我心裡卻在琢磨著再也不見。反正離寒假還早,說不定到時候他都忘了這事了。
我沒事兒人似的轉身離開,並不知道費子辰站在原地一直等到我背影消失才重新回到包間。我更加不會知道他留我號碼然後讓我進他公司的真正目的。
我給歐陽丹撥去電話,劈頭蓋臉道:“拜託姐姐你好好認下數字行嗎?!你到底是在哪個房間,你確定是521?!521裡坐的可是一群老男人!”
那頭也不甘示弱:“我什麼時候跟你說在521了?!是512!512!你沒長腦子也沒長耳朵啊梁初夏……”
我心虛地趕緊掐斷電話,埋頭直奔512。
我一進包間,本來想好的臺詞被剛剛那一出鬧劇攪得沒有心情也沒有底氣說出來了,並且我千辛萬苦裝出一副“失戀沒什麼大不了”的樣子在看見周嘉承的一瞬間徹底土崩瓦解。他熟悉的眉眼,熟悉的衣衫,甚至小指上那枚熟悉的尾戒—那是我送他的生日禮物。我看著這些熟悉的東西,好似什麼都沒有變。我還差點習慣性地走到他右邊坐下,可是在看到黎素素的那刻,我止住了腳步。
歐陽丹手疾眼快,一把拉過我,嚷道:“來,初夏,歡迎你重回人間。”
我怒視她:“我什麼時候去陰間了?”
“嗯,還有力氣發火,看來恢復得不錯!”她嬉笑著用手攬了攬我的腰,一副十足的女流氓的樣子,“我這不是想你想的嘛,再說我一向口沒遮攔,你是知道的。”說罷她朝春曉擠眉弄眼,“你說是不是啊,春曉?”
春曉見狀連忙點頭附和:“是啊是啊,丹丹同學一回來就惦記著你,今晚這局就是她專門給你辦的呢。”說著,她的眼神一直往周嘉承那邊瞟。
歐陽丹從茶几上拿了片西瓜,塞進嘴裡嚼了幾口,然後將西瓜子瀟灑地吐進了隔得遠遠的垃圾桶裡。她的動作行雲流水,嫻熟地以至於讓我差點忘了她也是個女的。
她抽了張紙巾擦了擦嘴,一本正經道:“我才走幾天,怎麼就出了這麼大的事兒!”歐陽丹一正經起來我們都會膽戰心驚。
果然,周嘉承沒等歐陽丹說下去便將話頭接了過來:“這事是我的錯,是我對不住初夏,你不要怪素素。”
這一接不要緊,卻讓歐陽丹瞬間爆發了。她直接一拍桌子站起來:“我話還沒說完你憑什麼插嘴?!”說著一把拉過我,“初夏,你說,你今天想怎麼著,姐都給你討回來!”
我撥開歐陽丹的手,答非所問道:“那個,櫻花國好玩嗎?你給我說說吧。”
頓時,包間裡陷入一片死寂。歐陽丹更是直勾勾地看著我,一副“你沒事吧”的表情。
不管剛剛來的路上我準備了多少臺詞,不管我在心裡排練了多少次再見到周嘉承的情景,但此時此刻,我什麼都不想說了。
我拿起茶几上的酒杯,盯著裡面的棕色液體,想起剛剛發生的一幕,嘴角不禁扯出一絲笑。人生就是如此,總有人會打亂你原本預設好的場景。
我將酒杯舉起,衝歐陽丹說:“兒這局怎麼能是給我辦的呢,應該是給你接風!來,咱喝酒。”
歐陽丹一動不動地坐著,一副懶得理我的表情。
我有點進退兩難,還好春曉善解人意地站出來化解了尷尬。她附和著拿起酒杯,道:“咱這是多久沒一起喝酒了?今天一定要不醉不歸!”
說罷她一飲而盡。
我有點愣,那可是一杯純的威士忌啊。
“嘿,最近酒量見長啊?”我不甘示弱,也將手裡的酒一飲而盡。
眼角的餘光透過玻璃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居然看見周嘉承的眉頭微微皺了皺。
歐陽丹嘆了口氣,依舊沒有理我,而是自顧自地開始點歌唱歌。我知道她嘆的是什麼,她一定在罵我沒出息。也是,誰讓我在這種有仇報仇有怨報怨的場合裡認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