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準備工作已經結束。
這片荒涼孤寂之處只有陰風和黑灰,奧拉朱旺門羅特大抵也不關心城堡看臺裡的進展。
閉目呼吸,他開始安靜調整自身的狀態,感知門裡的每一縷氣血——那些浪潮,那些炙熱翻湧的溫度。
為了這一天,他已足足等待了一整年。
如今確是驗收成果的時候,心裡反倒是不急不緩,無聲在透明壁壘前下跪,雙手合十,低頭祈禱,紮在粗壯肱二頭肌上的紅巾迎風飄舞,那是本家部落的語言,是千千萬萬部落長輩的寄託。
已無退路了。
心誠。
對面山坡有一道人影緩緩踏入風內,一襲黑袍,身影雖顯淡薄,卻於烏雲黑灰中有種難言的從容恬靜感,宛如苦行之人,一步一個腳印,態勢平穩,霎時吸引無數鏡頭和目光。
他來了。
望遠鏡之內的十字耳墜搖曳光亮,橢圓形的臉蛋線條分明,五官深邃立體,唇薄眼柔,像是水墨勾挑的藝術,才一瞬,就讓趙子潮吸著氣將鏡頭蓋住,手掌捂得死死的,生怕剛才看見的是幻覺。
“這神體還包辦容顏的啊?”這位中庭哥兒喃喃自語一聲,看看邊上同樣沒了動靜的哥哥姐姐,深呼口氣,繼續透過望遠鏡去看下方。
此番安靜中,找了許久機會的太陽終於突破黑灰和雲霾的阻擋,往山腰灑落一束束金光。
簡艾斯也在透明壁壘前站定,望眼裡面的碎石子平地和視線盡頭處的溝壑山脈,粗略估算距離,也沒想著透過壁壘去找門羅特的方位,轉而安安靜靜的盤膝在黑色碎石子裡坐下,垂下眼眸,被陽光點亮了側臉。
“徒手戰準備……兩邊清點秘藥與寶器……”
雙方所在的山坡都出現了羅法古的粗獷聲浪。
門羅特依舊雙手合十的祈福。
簡艾斯依舊閉目聽風,聽金錢入底池的清脆聲響。
“這波斯人就是不把人命當回事啊。”趙子潮再次從望遠鏡前移開眼,稍微想了想,聽著周邊這些血腥下注的臺詞,諸如“斷腿”,“折手”之類都有的賭,真是把人命當籌碼,且一點都不覺突兀。
“這神體…恐怕也沒我想的這麼瀟灑吧……”
趙子潮想著想著輕笑一聲,膝上的拳頭握緊。
與此同時,走廊上空忽然飄起巨大的旗幟,跟著是雙手握緊麻袋的僕人從前面一路往這邊踱步,期間兩側人不斷投入五顏六色的晶幣,一張張賭券散開,恍惚中,這赫然是通往那極樂盡頭的金錢臺階,是雄獅王冠旗幟下的通天道路!
趙子潮一時不知改吐何言,隱隱看向躍躍欲試的哥哥姐姐,不由撇嘴,鼻尖也有些癢,抬手抓抓,噴出兩道濁氣。
“你就是那中庭來的小傢伙嗎?”
身側灑來一陣陽光般的暖意,趙子潮側頭一看,原是一名身著導師制服的白鬍子大叔站在自個邊上——笑呵呵的,顯得十分祥和。
“啊。”趙子潮訥訥點下腦袋。
白鬍子導師抬手扶了下眼鏡框,近一步,用戴著白手套的手輕輕拍下這瘦弱少年的肩膀。
霎時靈魂哆嗦,趙子潮當即覺得一種灼熱在心口散開,整個人也好似坐在了雲端盡頭,耳邊風霧清脆婉轉,山林間有溪水聲長鳴,猶如鐘吟,讓他忍不住閉目,身體再次顫抖了一次。
這是什麼……
藏匿在厚重皮絨下的陰鬱黑氣少了一分。
趙子潮再睜眼,只覺這白鬍子大叔的背影好似烈日般璀璨刺人。
……
“時間到。”
山腰有羅法古的嗓門,透明壁壘於陽光裡消融一道允許人透過的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