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8日。
火日,東北面坐有驚雷,防小人,穩心性,見紅繞路。
那邊應該是去尋找了的樣子。
烏迪亞摩斯的演技不至於缺破與簡艾斯的約定。
他們之前談論得很淺,相約得很深,自分離時,相互的眼神像是有刀,都淬著毒冷,堅定了信念。
每個人都想不變卻又無法不變。
這是上天給予的安排,圓角會磨成方稜,方稜會磨成圓角——滄海桑田,興許只是時間偉力的一點邊角,太多的,都作用於人臉,刻寫在人心。
今日泡茶用的紅花又是半焉不活的狀態了。
莊園裡大部分多餘的糧食都被八角帽們打包帶出去。確然整個莊園也用不了這麼多糧食的,八月以後一切只會更冷清,學院會關閉,鳥兒會離開,只餘下衰老的風,還在這片地方盤旋歌唱。
簡艾斯倒是不在乎嘴裡的茶水好不好喝,鬆垮坐在臺階邊,一手端茶,一手夾煙,活像了街巷裡隨時待命的工人,只是這一身衣服太過華美,搭在脖頸上的琉璃金項鍊閃射光芒,左手上的寶戒,更是品相好得驚人。
吞茶,這種南方風格的熬製方法一下帶起許多往事。
在鷹盾時他是這樣子,在加貝帝斯時他也是這樣子,只是前者是身份都沒有的貧民,後者是稍微被當人看的勇者,大都是吃著風霜砥礪的賣命活計——那一年的七月,他可沒有這樣的閒情雅緻呀。
生存,一直是剮擋在面前的事物。
就算是現在,他也依然要為活著而奮鬥。
念頭滅,茶蓋後的桃花眸眼睛垂出低弧,睫毛上翹,被風吹得輕顫,面板沒有一丁點瑕疵,臉蛋兒潔白得很,哪還是什麼貧民,什麼賤如芻狗的人兒呢?
他喝好茶了。
始終站在背後的管家俯身將主人遞來的茶杯接住放在木盤裡,目光往下看眼主人伸手輕拍臺階的動作,沒多猶豫,側身將木盤放在一邊,彎腰與主人同坐臺階上,背脊和頭顱稍微往後,要顯示出雙方的先後。
“整個莊園的事已經定下來了吧?”一身錦衣的主人側過頭,茶黑色的眼裝入他的模樣,很平,又能看見漣漪,“我離開以後,這裡就交給你了,莫瑞斯。”
“我會以我的靈魂做保證。”微禿的莫瑞斯抬手點點眉心,再親吻下自己的食指,抿出酒窩,沒了其他話。
簡艾斯微笑起來,俯瞰臺階下方的莊園景色,一時被風吹動了頭髮,不由深吸口氣,舔下唇,語中帶笑地道:“最近有往家裡寫信嗎?”
“一週一次。”莫瑞斯揉搓了下戴著白手套的手。
“啊,”簡艾斯好好看住這個管家,忽的歪頭,有些頑劣的仰起下巴,展露出稚氣,像有壞心思的孩子,卻把一切都寫在了臉上,“你還不想將你的家人都接過來嗎?我親愛的莫瑞斯。”
“我現在已經擁有了足夠大的房子,”他伸手展示面前這片風,以及風中的宏偉城堡,“我還有足夠安置你家人的崗位,這世上的所有厄運都不會找上你的門,你會過得比任何人都安全,至少在我目前的理解內,你衣食無憂。”
少年彈了下舌,刻意露出了南方腔調。
身位管家,莫瑞斯當然知曉目前主人想要表露的含義和期望,兩手相握停在腿前——他像個木雕一樣想了半會兒,抿出酒窩,說出一句不著調的話:“你一直都是這樣小心的,我的主人。”
簡艾斯哈哈大笑。
微禿且開始發胖的管家又相握了下雙手,慢慢呼吸,又道:“人們的生活不應該由安全和不安全來定義,每個人都要找點事做。我成為管家是因為我憧憬並且享受這種感覺,我承認我在年少的時候也迷惘過多想過,會喜歡會嚮往這個年齡段人都熱衷的東西,但我自小就一刻都不想閒下來,無所事事躺在床上和院子裡就像是在地牢,我討厭這種感覺,所以也以這樣的標準去要求我的兒子。”